凶宅驱邪

回去?开玩笑。

我恨不得给那鬼磕几个响头，求他闹得再厉害一点。

我爸年轻时候不干人事，出轨、家暴，赶走我妈，带着小三住进了家，还和小三生了一个孩子。

我恨不得他去死。

现在好了，他没死，被鬼先缠上了。我开心得想放鞭炮。

……

我叫姜池池，是小破站的一名 up 主。

粉丝只有一千多，其中五百个还是我花钱买的僵尸粉。

中元节的晚上，我刚录好视频摘下狐狸面具，我爸就来了电话，说是老家出事了，闹鬼，让我回去。

回去?开什么玩笑，我恨不得当场跪下给那鬼磕几个响头，求他闹得再厉害一点，要是经费不够，我待会就下楼烧给他。

整条街的冥币，我姜池池一个人承包了，钱不够我刷信用卡也要买。

我嘲讽了他几句，建议他报警。

要是派出所不愿意抓鬼可以找村里的许大牙，毕竟他抓鬼功夫一流。

电话那头的姜成海沉默不语，我直接就把电话挂了，当年就是他让许大牙到我家抓鬼，说恶鬼附在了我妈身上，逼走了我妈和我，转头姜成海就娶了新欢。

当姜成海在村里大摆宴席推杯换盏庆祝第二春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妈正拉着我在街头挨个翻垃圾桶捡瓶子，就为了给我换口热乎的。

世间万物都逃不了真香定律，我还是回去了，因为我收到了一条匿名短信，短信的内容让我不得不回去。

1、你只有一次机会解开绝户咒。

2、破解绝户咒的东西就藏在你的房间。

3、除了你自己，不要相信村里任何人，包括你身边的人。

4、梅芳被村里人控制了，找到养着黑狗的瞎婆婆，她会带你找到梅芳。

5、日落之后不要出门。

6、找到泥菩萨，保你平安离开村子。

在这里我解释两件事。

第一件，梅芳是我妈，我们离开村子后虽然日子过得艰难，但也一点点变好，可在我高考结束那年暑假我妈失踪了，失踪得十分突然和仓促，仓促得连电话都没来得及给我打一个，只发了个短信说要回老家一趟，这一去就没了消息。

我不知道回老家找过多少次，也报了警，可都没有任何效果，我妈那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我怀疑我妈是回去找姜成海，但我问他要人，他让我滚。

直觉告诉我，他一定知道我妈在哪，甚至我妈突然回老家也和他有关。

第二件事，绝户咒是我老家村子的一个传说，我从来不信，小地方嘛，比较愚昧，啥事都能扯到神佛鬼。

我印象里，村子里有绝户咒的说法是我上小学的时候，那会儿村里开始莫名其妙死人，十分夸张的那种。

差不多是一家接着一家有人过世，无论男女老少，还有人家连鸡鸭猫狗都死了。

一开始，死掉的都是生病或者意外，到后来就邪门了，村里有人开始自杀，上吊的、喝药的、跳河的，都有。

很快，村里从外地请了一个大师看看村子，是不是惹到了不干净的东西，大师村头走到了村尾，掐算一番，说村里受到了诅咒，一种很恶毒的咒语——绝户咒。

大师说要破绝户咒，得举办婚礼，真假不管，只要按照婚礼的习俗走一个过场就行，为什么结婚能破绝户咒，很好理解，结婚的新郎新娘叫新人，有新人这家就没绝户。

后来这样的婚礼经常在村里可以看见，渐渐演变成了我们村独特的风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我那会还小，姜成海还没有成为混蛋，我不信这个，因为村里出事我觉得是他们的报应。

村里人根本没有反思一点，那就是为什么附近的村子安然无恙，偏偏是我们村出事不断，因为他们一直在干一件缺德事，这是他们的报应，老天给村子的惩罚。

我决定回老家一趟，终于有我妈的线索，我不可能放过，另外，我也有一点小私心。

前几天小破站上负责我的制作人告诉我因为作品一直不瘟不火，平台给我考核将我评在了降级区，如果下一阶段的考核还不行，平台会和我解约。

为了保住签约不至失业交不起房租，我想将村里的故事做一期视频。

我回去的事情没有和姜成海说，偷偷在老家附近订了酒店。

多年没回村子，家乡有变化但不多，村里人的面孔有些我还有点印象，但他们似乎完全认不得我了。

……

快到家时就听见了敲锣打鼓的声音，隐约还能听出僧人的念经声。

正想着谁家又添新痛，迎面走来一个瘸腿老伯，黄黑的脸上沟壑交错，胡子拉碴，头发花白，直勾勾看着我。

池池?

声音很熟悉，看着他浑浊的眼神，我不敢相信他就是我爸——姜成海。

才十二年的光景，就把意气风发的大老板刀成这副模样，时间仿佛在他身上加速流逝了一样。

我点点头，面无表情，我知道他等我叫他爸，我偏不叫，因为他不配。

他有些失望，眼里还是溢满笑意，拉着我的手说道: 回家。

熟悉的两层小楼房，多了一道院墙。

院子里，一拨穿着袈裟的和尚拿着木鱼和法铃，走着四方步，敲敲打打。

我没好气地问道: 你那小老婆死了?

他苦笑着摇摇头，小声说道: 家里这几年不太平，惹了脏东西，做个法事给家里驱驱邪。

我有些奇怪，因为我感觉法事布置得和灵堂很像，前面的仙桌上香炉后面还有两个相框，相框被红布盖着，看不见照片里的人。

这哪像是驱邪，更像是招邪。

姜成海带我到楼上客厅里坐下，给我倒了杯茶。

客厅的布置和十几年一样，我甚至在墙上看到了我小时候的涂鸦。

一会儿，姜成海带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走到我面前。

少年皮肤很白，清秀无比，明眸皓齿，长睫毛忽闪忽闪，见了我有些害羞。

姜成海对他吩咐道: 姜书，快叫姐姐，你姐姐回来了。

少年冲我喊了声姐。

我猜出了几分，故意拉着脸说: 别瞎叫，我不是你姐。

姜书尴尬地看了看姜成海。

我只想早点离开，开门见山问道: 你家闹鬼?什么时候的事?

姜成海没有说话，姜书回道: 零四年，我上六年级那年。

我白了他一眼: 我问你了吗?这有你什么事?

姜书脸红了一半，不敢再说话，眼里似乎含着泪。

姜成海打圆场道: 池池，还是让你弟弟说吧，闹鬼的事情就是他发现的。

姜成海十分贴心地给姜书找来一把椅子。

姜书刚想坐下，我说道: 站着说，我不喜欢人坐着和我说话。

我就是故意演出恶毒女子的样子，在姜成海面前拿他出气。

姜书没有生气，站着说道: 我记得是那一年的寒假，大年初一的早上四五点，我醒了，因为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是乐队的声音。

乐队的声音?

没错，不是普通的乐队，是做丧事出殡时候特有的乐器声，有唢呐，有敲鼓，有小号，吹拉弹唱的声音都有，由远及近，再由近到远。

我注意到姜书的身子微微发抖，不像是在撒谎编故事。

在我老家，如果有人故去，在家停灵到头七过后就送到殡仪馆火化，在去殡仪馆的路上会有好几辆车跟着，其中最后一辆就是气氛组，两排乐手对坐，有吹唢呐的，有吹小号的，有打锣和敲鼓的，还有一人负责撒纸钱。

也就是说姜书那天早上听到的声音是有人家在出殡。

乍一看没啥问题，但细想就有不对劲的地方，因为那天是大年初一，正月初一。

别的地方我不知道，在我们这大年初一是绝对不能出殡，更不可能有初一下田安葬的风俗，而火化结束后必须将棺材送到墓地下墓，讲究一个入土为安。

如果谁家这一天有人故去，都会不动声色给逝者穿好寿衣在脸上盖一张红布，同时在家门口放上一顶纸扎的引魂轿子，告诉周围邻居家中有人故去，不便串门拜年，等过了正月初一，到了晚上用剪子破了土才会点了引魂轿，张罗后事。

我问道: 你确定你没听错?

姜书头摇得像拨浪鼓: 没有，绝对没有听错，如果是幻听，声音不会太长，但我被吵醒后，那声音前后持续了有三四分钟，肯定不是幻听。

我老家后面挨着大马路，之前村里出殡的队伍都会从这条马路上经过，从后房间的窗子可以看见马路上的任何动静。

既然不是幻听，你就没去看一眼是什么情况?

话刚问出口，我就后悔了，因为那会的姜书还是六年级的小屁孩，怎么会有胆量去看。

姜书点点头，说道: 我去看了，因为好奇嘛，我就趴到后面的窗子去看，结果什么都没看到，虽然没路灯，但我确定路上没有东西，可声音还在。

我说道: 也许是外地人不懂我们村里的规矩，正月初一就去殡仪馆火化，有什么好疑神疑鬼的。

姜书和姜成海互相看了一眼。

姜书咽了一下口水，继续说道: 一开始我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规矩是死的，但总会有人不守规矩，但是，但是第二年，我又听见了。

又听见了?又听见了什么?我问。

姜书答道: 还是四点左右，一样的殡葬乐器声。

连续两年都有人家选择在正月初一这天出殡，着实古怪，但更让我吃惊的是姜书接下来的话。

其实不仅仅是第二年，第三年也有，还是一样的时间点，凌晨四点，但那一年的声音不是乐器声，是吵架，有人在马路边上吵架，吵得非常凶。

我问道: 还是没看到人?

姜书摇摇头: 没有，明明就在窗下吵，听上去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的对骂，但就是看不见人。

如果连续两次听见怪声是巧合，但连续三次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就不能说是巧合，而是诡异了。

姜成海叹了口气，接着说道: 阿书听见怪声的第一年，我做生意就被合伙人摆了一道，骗光了钱，还倒欠银行一大笔钱，借了高利贷还不起，还问你妈借了些钱应急。

我心里咯噔一下，这姜成海脸皮够厚的，把我和我妈赶走后还能觍着脸借钱，一定又是给我妈画大饼，承诺还了钱就接我们娘俩回去好好过日子。

只怪我妈太天真，起早贪黑打几份工，借钱给姜成海，相信他会回心转意。

见我脸色难看，姜成海继续说道: 怪声出现的第二年，阿书上初一，我送他去学校报到的时候路上发生了车祸，被一个醉鬼撞断了腿，醉鬼死了，家里又穷，我没舍得去大医院看腿，就落下了残疾。

我听得嘴角忍不住上扬，追问道: 那第三年呢?第三年又发生了什么事?

姜成海不说话了，姜书也没开口，这时候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一个身形消瘦，脸色蜡黄的女人黑着脸走了进来。

姜书佝偻着腰，喊了声: 妈。

女人神态孤傲，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上下打量了我几下，问道: 她是谁?

姜成海带着讨好的表情媚笑: 冯梅，这是我女儿，池池。

接着姜成海又招呼我喊她梅姨。

我当没看见，起身挎上包准备离开，被姜成海拦住。

冯梅冷笑一声，阴阳怪气说道: 到底是大学生，就是看不起我们乡下人，

我皱着眉在鼻子前挥挥手，说道: 好大的骚味啊，臭死了。

我看着冯梅一字一顿说道: 没错，就是看不起你。

冯梅脸黑成了猪肝，指着我的脸，想要发火，被姜成海拦住了。

都少说几句，池池刚回来，一家人吵啥吵

谁跟你们一家人。我白了冯梅一眼就下楼穿过和尚，走出了院子，姜书从后面追了上来。

姐等一下。

我转过身，没给他好脸色: 别叫我姐，我不是你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姐，我知道你受了不少委屈，我也没资格求你原谅我和我妈，但我想告诉你咱家是中了绝户咒，才会听到那些怪声，而只有你才可以破了它。

久违的绝户咒，又听到了，想不到这次轮到了姜成海。

也奇怪，之前村里闹绝户咒的时候，只有我家平安无事，正因如此村里有人嚼舌头说下绝户咒的就是我家。

我笑了: 帮你?想屁吃，实话跟你说，我巴不得你们都死光。

姜书点点头: 我知道，姐，但你别忘了，绝户咒想要的是我们家所有人的命，包括你。

我双手交叉抱胸说: 无所谓，我贱命一条换你们一、二、三条命，一换三，好像还是挺划算的。

姜书没有放弃，说道: 别这么说，如果你肯破绝户咒，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一个你无法拒绝的秘密。

我来了兴趣，想看看这小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说: 只给你一分钟时间。

不用一分钟，一秒钟就够了。

姜书清清嗓子，回头看了一眼，说道: 我可以帮你找到梅芳阿姨。

这个秘密果然含金量不低，还真让我无法拒绝。

我问他: 那条短信是你发的?

姜书瞪大了眼珠子反问我: 什么短信?

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没有被知识污染过的清澈，我知道他没撒谎，摆摆手随便找了句话给岔开了。

姜书又回头看了眼，确认没有人后，压低声音说道: 姐，你要小心姜成海，她要杀我们。

姜书用了我们这两个字，说明姜成海除了想干掉我还想杀掉他。

又是一桩怪事，绝户咒还没发力，他倒开始先动手。

少他妈在这胡说道。

姜书急了: 我没有，你可别被那老狐狸的虚情假意给骗了，我有证据，但我现在不能给你。

我知道你恨他才溜出来和你说这些，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我无语，姜书意识到了说错话，急忙纠正: 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敌人。

我问他: 姜成海为什么要杀我们?

为了让我和你结婚，我俩结婚了，绝户咒就破了。

真是扯淡，把我们杀了还怎么结婚。

姜书没有回答我的疑惑，而是说了一句: 等我帮你找到梅芳阿姨，破了绝户咒，我要亲手杀了姜成海。

姜书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透着一股莫名的凶狠，我都不敢直视太久，那种眼神我只在饿久的野狼身上看到过。

姜书的话吓了我一跳，姜成海怎么说也是他的老父亲，他也下得去手?

果然，有其母必有其子，和他妈一个德行，一个偷人，一个弑父，都不干人事。

虽然我很恨姜成海，也曾无数次希望他得到报应，但刚才听到姜书要杀了他，我心跳还是暂停了一下。

我问姜书，想套出他和姜成海之间的恩怨: 你这么恨他?

姜书咬着牙回道: 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

为什么这么恨他。

姜书眼里的光灭了三分，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问道: 你的问题太多了，如果不愿意合作，就当我俩没见过，也可以现在去找姜成海告发我。

姜书转身就要离开，我叫住了他: 等一下。

我答应了和姜书的合作，心里却没有预想的那般开心。

姜成海再混蛋现在还不能死，他肯定知道我妈当年失踪的秘密，如果被姜书杀了，万一姜书刚才是骗我，那找我妈的线索彻底断了，既然姜书动了杀心，我就得监视着他。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想了解姜书的杀人计划。

另外，绝户咒背后的真相和老宅接二连三出现的怪声，以及村子的秘密刚好是我放在小破站的最佳素材。

一箭三雕

就在姜书还想告诉我一些事情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冯梅喊他的声音。

姜书和我互相留了号码说了句明天见后就匆忙离开了。

……

第二天傍晚，我和姜书秘密约见在了老家东边沿河边上的水塔上，水塔已经废弃多年，小时候我就喜欢爬上来看河面上船来船往，运气好还能听到船上有人唱渔舟号子。

到了水塔，我找到了老位置坐下，目光所及，都是回忆，只是河面上的行船少了很多，揉碎的阳光随波静静流淌。

姜书给我带了一袋紫桃和一听啤酒，自己留了一听，现在是夏末早秋，紫桃早已下市，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

说说吧，为什么那么恨他?

姜书往嘴里灌了口啤酒: 你昨天问第三年发生了什么事，第三年，瘸腿的姜成海就染上了赌瘾，赌输了就打我妈，让我妈出去借钱给他继续赌，我妈借不到钱了就逼我妈去浴室做小姐挣快钱，我妈就是那年被他打坏了肺子，后来身子一年不如一年，也是那一年，姜成海不肯我去上课，让我辍学。

姜书就着晚风和夕阳，用往事做下酒菜，说出了有关诅咒的一些事情。

姜成海变成瘸子的那一年，有人到姜成海的耳边吹风，说是消失很久的绝户咒又回来了，这次第一个遭难的就是姜成海。

姜书说道: 姜成海一开始不相信，认为是房子风水出了问题，隔天就让我请来了风水先生，但风水先生把宅子里里外外看了遍，你猜他说啥?

我猜道: 房子大凶，容易招惹邪祟?

姜书笑了笑，说道: 他说的是，宅子不仅没有问题，恰恰相反，是一块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

风水宝地?你这都从哪请的风水先生，不会遇到骗子了吧?

如果我是骗子，我应该会顺着客户的想法说宅子有问题，再趁机卖点高价的平安符或者转运珠，哪有自己砸自己饭碗的?

我想想姜书说得有道理。

姜书又说道: 直到姜成海和我一样也在大年初一早上听到了怪声，他才明白是绝户咒，再好的风水也挡不住绝户咒。

这个绝户咒到底是什么人下的?

姜书摇摇头: 我不知道，但我听我妈提过一嘴，她说是村里人干的，好像是一个被村里人欺负过的人。

我只知道在我小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以说是全员恶人。

这么说，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姜书没有吭声，而是猛灌了两口啤酒眯着眼看着天边的晚霞，岔开了话题说: 姐你看那些云，像不像五颜六色的绸缎，真美啊，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这一刻，我和姜书倒真像是亲姐弟，可我脑子清醒得很，绝户咒的重现后面是有人在布局，以及给我发那条匿名短信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布局者，找到他，就能找到我妈。

姜书转过头看着我，继续说道: 我已经私下查过，我听到怪声的时候就是家里中了绝户咒。

不对吧，我记得你说你是六年级的时候第一次听到怪声?

姜书点点头。

六年级的时候你才十四岁，现在你都快二十四五岁了，这么些年，家里什么时候死过人?

我还没说完呢，绝户咒是很恶毒的咒语，中了绝户咒的人家会不停遭遇变故，就像被猫逮到的耗子一点点被折磨，直到下咒者玩累了，才会一个接着一个弄死家里所有人，直到绝户。

姜书说完后，我后背一阵发凉，如果要说谁最恨姜成海，除了我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他是个烂人，但他是个只会窝里横的怂货，欺软怕硬，从来不敢得罪谁。

我猜十有九又是姜成海在外面惹下的风流债。

姜书说道: 姐，不怕你生气，一开始我怀疑的人是……

姜书的手指指向了我。

怀疑我?

姜书摇摇头: 不是，你那么小肯定不懂下咒，我怀疑的是梅芳阿姨，你们还留在村子的时候只有你家没有中绝户咒，你们离开没多久，绝户咒就来了，除了你和梅芳阿姨，我想不到其他人。

那为什么把我妈排除了?

姜书说道: 下绝户咒有三个条件，第一下咒的日子是除夕，第二就是绝户咒和其他咒语不一样，它的反噬作用是让下咒者变成五弊三缺之人，第三，这个恶毒的咒语传男不传女。

五弊三缺我懂，上学的时候我喜欢看一些盗墓类的小说，里面就经常提到五弊三缺，五弊是指鳏寡独孤残，三缺是指财命权。

换句话说，给姜成海下绝户咒的人赌上了自己的全部气数，只为让他不得好死，满门绝户，也是个狠人。

我和我妈都不符合这类条件，自然就被姜书排除在外。

我明白了姜书没有着急找到下咒的人，而是先找我破咒的原因，他想打草惊蛇或者说是引蛇出洞。

一旦绝户咒在生效之前被人破了，下咒的人不仅看不到姜成海变成绝户，还让自己被反噬成五弊三缺的废人。

所以，躲在背后下咒的人一定会出手阻止姜书，只要他出手了，就能露出破绽或留下蛛丝马迹。

根据绝户咒传男不传女的说法，嫌疑人的范围缩小到了男人堆里。

话说回来，我还是坚持无神论的观点，所谓的下咒和反噬只有小说和电视剧里才有，但因为姜书和下咒者都相信咒语的魔力，才会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加有趣。

正有他们的明争暗斗，你方唱罢我登场，我做视频的素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有意思，这次回老家果然不虚此行。

我有预感，下一期我在小破站的视频要爆了。

还有我收到的那条短信，现在不清楚是故弄玄虚，还是想将线索通过这样的方式让我去查出村子的秘密。

我问姜书: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破这个绝户咒?

姜书双手托腮，做出了小奶狗的模样，带着一丝撒娇的口吻说道: 姐，你觉得我怎么样?

真要了老娘的命，我对撒娇的小奶狗毫无抵抗力，我在心里提醒自己别忘了他是冯梅的儿子。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 好好说话，问你怎么破绝户咒就老实说，卖什么关子

姜书说道: 这个应该你比我清楚啊，当然是结婚咯。

看着姜书不怀好意的笑容，我心里发怵。

我立马朝旁边挪了挪: 我警告你啊小屁孩，你……你别乱来，你是成年人，违背妇女意愿是可是要坐牢的，三年起步，你还年轻，千万不要冲动。

我又说: 你要是敢乱来，我从这跳下去

姜书哈哈笑了几声，说: 你想哪去了，我可不是乱伦的变态，可要破绝户咒我们必须举行结婚仪式。

他没有瞎说，那年村里不少人家知道破解绝户咒的办法后，都办了结婚仪式。

不同于外面的风光大办，只需在家庭成员里找到未婚的一男一女，在司仪的主持下一拜天地，夫妻对拜三叩首后就完成了简易版的结婚仪式。

而司仪通常是村里懂风水的人或者算命先生，许大牙是村里的不二人选，是很多村民家中的座上宾，眼里的大救星。

只可惜，老娘初恋都没有，长这么大连男孩子的手没拉过，就要和这小子来一场过家家的假结婚。

为了找到我妈，我只能以身入局，我警告姜书: 结婚可以，但请你不要趁机占我便宜，否则，我肯定不客气

我举起了沙包大的拳头在他眼前晃了晃。

我听见姜书小声嘟囔了一句: 还不知道是谁吃亏呢。

我柳眉倒竖: 你说什么

没，没没，没说什么。

远处的天边被云烧得通红，天色变暗，我想早点结束这场无聊的对话回酒店冲个热水澡。

就在从水塔边起身的时候，我想起一件事，问道: 你之前说姜成海要杀我，就是为了破咒的事吧?

姜书不语，点点头。

我不解，说道: 奇怪，他打电话给我是说家里闹鬼，可没有说绝户咒，也没有说让我和你假结婚破绝户咒的事情，为什么要杀我?

姜书说: 因为他知道你不会答应这件事。

笑话，杀了我，毒咒可就永远破不了了。

姜书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看来你知道的也并不多，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破绝户咒的关键是举办结婚仪式，但成婚的人是死是活可没有限制，在他的计划里，是给我们办冥婚

冥婚也是婚。

你胡说

我身子有些发抖。

姜书说道: 别激动，我有证据。

姜书不愿意拿出他说了好几遍的铁证，似乎有所顾忌。

姜书又说道: 你以为那些和尚在超度谁?那场法事就是替我俩做的，就算你不回来，许大牙也有办法让冥婚完成。

许大牙，又是这个老登，之前就是他和姜成海狼狈为奸赶走了我妈，现在又想故伎重演。

我心里一阵犯怵，都说虎毒还不食子，这姜成海太狠了，为了保命，连自己的亲儿子亲闺女都可以杀了，怪不得昨天他看见我眼里除了吃惊、兴奋还有些恐惧。

我想起昨天仙桌上那两张盖着红布的照片，原来是我和姜书的遗像

姜书应该是无意间撞见了姜成海和许大牙密谋解开绝户咒的秘密，姜成海知道我和姜书短时间内结婚生子是不可能的事情，那么只好用冥婚来破绝户咒。

狗日的，敢阴老娘，原本我还想从姜书手上救姜成海一条烂命，现在我只想加入。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次看我怎么玩死他。

我问姜书: 你有没有反击的计划?算我一个。

姜书点点头: 我们先去找姜成海，就说我俩愿意办一场假结婚，先把绝户咒破了，等姜成海上当了，把狗骗进来再杀。

我忍不住说道: 姜书小老弟，诅咒这样的东西是不存在的。

这家伙辍学得早，没多少文化，对绝户咒是深信不疑。

姜书说道: 不存在?那我听到的那些怪声是什么?

我语塞，如果姜书没有在大年初一发癔症，我确实解释不了他听到的是什么东西。

破了绝户咒后你想怎么骗姜成海?

姜书说道: 这事你还是知道得越少对你越好，你放心，山人自有妙计。

我翻译一下他的话就是社会上的事情少打听。

也对，万一这小子真把姜成海刀了，警察查到我知道他的计划不报警再给我扣一个窝藏杀人犯的罪名。

我很有兴趣看他怎么破绝户咒，亲身体验过，才能更好给粉丝剪出最棒的视频。

姜书突然问我: 怎么样?干不干?

我举起了啤酒罐: 合作愉快

……

姜书告诉我要抓紧时间行动，因为姜成海破了绝户咒后就会把老宅卖了，他已经在联系买家和房产经纪公司。

隔天我还在酒店挨个回复粉丝视频没有更新的原因，姜成海就打来了电话，先是问我住在哪个酒店，让我不要乱花钱，把酒店退了回家住。

我不客气怼了他一句，花的是我自己的钱不需要他瞎操心。

接着姜成海问了我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姜成海又问道: 没事就好，听说你昨天见姜书了?

对啊，见了。

姜成海在电话里问我: 那你答应他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破绝户咒的事情，回道: 你让我回来不就是为了解决家里闹鬼的事情，我答应了不就遂了你的愿，有啥问题吗?

姜成海似乎有些心虚地问道: 你弟……除了请你帮忙破绝户咒，他还跟你说其他事情了没?

没有，其他事情是什么事情?

姜成海肯定有事藏着掖着，松了一口气，故意答非所问: 没有就好，我怕他不会说话，再吓着你，这次爸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我不喜欢虚伪的那一套，这次我不白帮忙，出场费就不要了，但你得把借我妈的钱还给我，一分都不能少。

放心池池，我打算把家里房子卖了，钱都给留给你，爸只求你一件事，带着你弟弟姜书离开这个村子，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回来。

听着姜成海的口吻，好像有一种和脏东西同归于尽的悲壮，我担心他赖账，让他记得写个欠条，下次我回来的时候要一起带走，欠条上要签字还要摁手印。

睡觉前，姜书和姜成海都给我发了一条短信。

姜成海发的是: 破咒仪式定在了后天中午十一点。

后天是月十，农历七月半，中元节，鬼节。

姜书发的是: 计划有变，破咒取消，后天千万别回家

这是什么情况?两人是有神经病么，我打电话给姜书，电话响了几声后被姜书给挂了，他故意不接我电话。

我又给他发信息，也不回信息，这一晚我没怎么睡好。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我在月圆之夜回到了村子，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屋檐下挑着白灯笼，漆黑的奠字格外刺耳。

村里很安静，只有我家唢呐声不断，大红灯笼高高挂，门上玻璃上贴着红双喜。

我和姜书穿着新郎和新娘的装扮缓步走进了堂屋，堂屋中央坐着姜成海和我妈。

就在我和姜书跪下对拜的时候，我听到院里又响起了唢呐和敲锣打鼓声，但他们吹的是出殡才会用的曲子，等我起身时候，家里的红灯笼也变成了白灯笼，红绸换成了白缎子，屋里飘洒着纸钱。

屋子里只剩下我和我妈，她就那样看着我不说话，我喊着从梦里惊醒，泪水打湿了枕头。

我起身喝水的时候，窗外传来了唢呐的声音，没错，又是出殡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手机，刚好是凌晨四点，和姜书听见乐声的时间一致。

声音越来越近，我走到窗前，屏住呼吸，悄悄拉开了窗帘一条缝，路上的灯亮着，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送葬的车队缓缓驶来，最后面的车子上坐着吹拉弹唱的乐手，还有人从车上向外撒着纸钱。

……

两天都没联系上姜书，那种熟悉的感觉让我想起以前联系不上我妈的日子，姜书说过要带我找到我妈，偏偏这个节骨眼上玩失踪，真的是巧合?

到了中元节这天，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回老家一趟。

我知道假结婚的仪式，必须有姜书参加，等见面了，我可以当面问他为什么躲我?

另外，我还可以借这个机会回我原来的房间查一些线索，那条匿名短信里提到过，有东西藏在我房里。

到了老家附近，我发现不少人从我家院子里进进出出，地上都是挂鞭的碎屑。

当我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我身上，那种瘆人的眼神，诡谲的微笑，看得我十分不自在。

有人和我打招呼，我装作没看见。

我在人群里找着姜书，没有看到他。

家里很热闹，院子里搭着大棚，有厨子在里面炒菜，打下手的几个大妈有的在洗菜，有的端着菜盘子，前后穿梭，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热情又开心的笑容、

紧挨着厨子不远处的是一个大音响，里面放着很欢快的 DJ 歌曲，震耳欲聋

不对劲，姜书说过，破咒的结婚仪式十分简单，不会有这么大的排场，除非，姜成海想假戏真做，只为了收一波份子钱。

就在我犹豫要不要进屋的时候，姜成海一瘸一拐走了过来，他今天穿得很正式，灰色的西服里面打着红色的领带，胸前别着胸花，胸花上写着父亲。

姜成海拉着我往楼上去，说让冯梅帮我稍微化化妆。

我甩开了他的手，问道: 不是说好了破咒，你这搞什么?

姜成海有些紧张地看看周围，低声说道: 池池，许大仙说了，这次下咒的脏东西不好对付，不做得逼真一点骗不了他。

我才不信赌鬼的话，追问他: 你办事的钱哪来的，外面至少摆了有小十桌，算上烟酒和厨师的工钱，好几万呢。

姜成海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看我，只说道: 爸有钱了，爸有钱了。

说完姜成海看着我，嘴唇微微抖动，眼里竟然有泪花，似乎在恳求我不要再问了。

我偏要问，而且是必须问的一个问题。

姜书人呢?

姜成海说道: 他有点事，和许大仙去土地庙了，马上回来，你先上去，梅姨等你呢。

我摇摇头，跟着他上了楼，巧了，他带我去的房间就是小时候我住的房间。

推开房门，里面是书房的布局，应该是姜书平时学习做作业的地方。

冯梅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瓶瓶罐罐和一个圆形的镜子。

冯梅就那样面无表情冷冰冰地看着我，她今天也稍微打扮了一下，头发高盘，胸前也同样别着胸花，上面写着婆婆。

桌上摆的都是十分古朴的化妆工具，胭脂粉、红妆纸、木梳子、黛砚和石眉笔，还有金钗和玉簪。

我坐了下来，她轻轻托起了我的下巴，右手执石眉笔先给我画眉。

我俩谁也没说话，房间里很安静，在她身上，我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很熟悉的味道，这种香水味我只在一个人身上闻到过，那个人就是我妈。

虽然冯梅这个女人人品有问题，但有一说一，她化妆的技术是我见过最好的，当我看见镜子里化完妆的我有些吃惊，金钗配着玉簪让我想起了一个成语——美人如玉。

我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是很有姿色的。

冯梅问道: 好看吗?

我沉浸在自己的美貌中有些恍惚，忘了帮我化妆的是我的宿敌，很配合地点点头。

你长得像你母亲，和你母亲一样漂亮。

我不喜欢冯梅说起我母亲，没有搭话。

冯梅轻轻叹了口气，拿起红盖头给我盖上，说道: 等会，会有人来带你下去拜堂，你在这里不要瞎跑。

听到关门声确认冯梅离开后，我一把掀开红盖头，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姜书。

谢天谢地，这次终于通了。

我张口就骂: 你这几天死哪去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你搞毛啊

姜书声音响起，没了小奶狗的温柔，变得冰冷: 我不是让你别来，你怎么还是来了?

废话，我既然答应你了当然会来，怎么?你小子该不会是想变卦吧，上次哭哭啼啼地让我来破咒，你自己先躲起来了算什么男人?你看我牺牲多大，赶紧给老娘出现

不行，这婚我不能结，听我的，赶紧离开老家，不要回来。

姜书不等我说话，又说道: 对不起，之前是我骗了你，我是冒着很大的风险给你通风报信，要是被他们发现，我就死定了，赶紧走

我还想问他抽什么风，他已经把电话挂了，再打过去姜书的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

这时候门外有脚步声, 我调整了一下呼吸，将红盖头重新盖到头上。

我脑子里想着几个问题，姜书为什么要变卦?他骗了我什么?是绝户咒的事情还是找我妈的线索?

而且他刚才在电话里声音有些急促，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监视着。

吱呀～

门开了, 熟悉的香水味和透着红盖头看到的模糊身形让我猜到是冯梅来了。

她身后还站着一个人，我看不清样子, 但听声音有些耳熟，仔细听了几句后我认出了是许大牙。

冯梅抓起了我的手，说道: 跟我走吧，阿书在楼下了，等你呢。

我不敢起身，因为冯梅在撒谎, 我才和姜书通了电话，他不可能在楼下。

我故意问她: 他在楼下?那你让他上来接我下去。

冯梅回道: 不行, 按照村子的风俗得由许大仙带你下去和阿书成亲。

不用这么较真吧梅姨，反正是假的, 你让姜书上来，我就跟他下去。

冯梅松开了我的手, 有些责备: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虽然结婚是假的，但破咒是真, 要是被你耽搁了破咒的良辰吉时……就麻烦了。

说完冯梅又上来拉我手，比上一次还用力些。

我甩掉了她的手，扯掉了红盖头，十分坚决说道: 见不到姜书，我今天不会下去。

冯梅开始红温，许大牙看到我则是流露出了猥琐的目光, 被我恶狠狠瞪了一眼。

冯梅点点头，问我: 你确定非要阿书上来接你才肯下去?

我确定。

好吧, 那你等着，我去叫阿书上来。

房门被冯梅重重关上，许大牙临走时候还不忘回头多看我一眼, 脸上都是淫邪的笑容。

房间里又恢复了片刻的安静。

我知道冯梅不可能去喊姜书，因为姜书压根不在这里，她一定是和许大牙在门外密谋着怎么让我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