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不是从外面渗进来的，更像是从骨头缝里，从心底最深处钻出来，缠紧了每一寸血肉。
陈默缩在“家”里——如果这个用几块破烂模板和生锈铁皮在废弃地铁通风口旁搭出来的窝棚也能算家的话——把身上那件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羽绒服裹得更紧了些。
外面，永夜般的天空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零星飘落的灰烬像垂死的飞蛾。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非人的嘶吼，短促，凄厉，旋即又被死寂吞没。
饿。
胃袋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反复揉捏，拧绞，发出空洞的鸣响。
喉咙干得发烫，每一次吞咽都带着砂纸摩擦的痛感。
他记得上一次找到能吃的东西，是三天前，半块被老鼠啃过、冻得硬邦邦的面包。
为了那半块面包，他和另一个饿红了眼的拾荒者像野兽一样厮打，最后他赢了，代价是左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抓痕，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他摸索着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铁盒，打开。
里面只剩下薄薄一层褐色的粉末，混杂着说不清的杂质。
这是他最后的“食物储备”——用变异蟑螂的尸体晒干磨成的粉，味道令人作呕，吃下去胃里会翻江倒海好几个小时，但至少，能吊着命。
他用颤抖的手指捻起一小撮，混着唾沫，强行咽了下去。
那股难以形容的腥臭和苦涩首冲脑门，让他一阵干呕。
就在这时，视野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
不是头晕，也不是幻觉。
他眼前的破木板、铁皮，外面灰暗的天空，所有的一切都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细微的波纹。
紧接着，一片幽蓝色的、半透明的光幕，突兀地悬浮在他正前方。
光幕边缘流淌着细微的数据流，如同有生命的藤蔓，中心区域则是一个简洁到极致的界面。
左侧，是一个类似卡包的区域，空空如也。
右侧上方，显示着几行发光的字体：能量：1/100权限：F卡池：基础物资卡池（F级权限解锁）下方，则是一个占据了光幕大半区域的、不断缓慢旋转的漩涡图案，漩涡中心闪烁着微光，旁边标注着：单次抽取：消耗能量 10。
陈默猛地闭上眼，用力甩了甩头，再睁开。
光幕依旧在那里，稳定，清晰，散发着不容置疑的存在感。
不是幻觉。
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血液冲上头顶，让他一阵晕眩。
他死死盯着那行能量：1/100，又看了看抽取所需的10点能量。
希望刚刚燃起，就被冰冷的现实浇了一盆冷水。
不够，差得太远。
这玩意儿……怎么补充能量？
他试探着伸出手，指尖轻易地穿过了那片幽蓝的光幕，没有任何触感。
他又尝试着集中精神，在心里默念“吸收能量”、“补充”。
毫无反应。
光幕依旧冰冷地悬浮着，能量：1/100的字样纹丝不动。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烦躁涌了上来。
就像一个濒死的沙漠旅人看到了海市蜃楼里的清泉，拼尽全力爬过去，却发现只是灼热的沙子。
他烦躁地一拳砸在旁边的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木板晃动，簌簌落下灰尘。
等等……灰尘？
不，不是灰尘。
是几粒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淡蓝色光点，从他刚才捶打的木板缝隙里飘散出来，如同受到吸引的萤火虫，慢悠悠地汇入那片幽蓝光幕之中。
能量：2/100陈默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他猛地扑到那块木板前，仔细查看。
木板就是普通的烂木头，除了腐朽，看不出任何特别。
他又试着用拳头在其他地方捶打，用脚踢，甚至用脑袋去撞那些支撑窝棚的铁架。
更多的淡蓝色光点，从那些被破坏、被震动的地方逸散出来——从木头断裂的纤维里，从铁锈剥落的缝隙里，甚至从他刚才因为激动而扬起的、地上的尘土里。
它们星星点点，飘向光幕。
能量：3/100…4/100…5/100…速度很慢，但确实在增长！
破坏？
震动？
或者说……是“运动”？
是物质形态改变时逸散出的某种东西？
他来不及细想，一种近乎疯狂的冲动驱使着他。
他像一头被困许久的野兽，开始疯狂地拆解这个勉强能遮风挡雨的“家”。
他掰断木板，踹弯铁皮，掀开地上铺着的破烂毯子，把角落里堆积的、不知名的金属垃圾一件件拿起来用力敲打、互相摩擦。
淡蓝色的光点越来越多，如同被惊扰的微型精灵，从每一个被破坏、被扰动的物体中飞出，汇成一道道细微的溪流，注入光幕。
能量数值开始稳定而迅速地跳动。
20/100…35/100…50/100…窝棚被他拆得七零八落，几乎成了露天的废墟。
但他毫不在意，眼睛里只有那片越来越亮的光幕和飞速增长的能量数字。
80/100…90/100…当能量终于跳到100/100的瞬间，整个幽蓝色光幕猛地亮了一下，中心那个缓慢旋转的抽取漩涡转速骤然加快，散发出诱人的光芒。
够了！
陈默喘着粗气，浑身被汗水和灰尘浸透，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死死盯着那个漩涡，没有任何犹豫，用意念下达了指令。
“抽取！”
漩涡猛地停滞了一瞬，随即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光芒散去，一张巴掌大小、边缘泛着微弱白光的卡片，从漩涡中心缓缓飘出，悬浮在光幕中央。
卡片的材质似金非金，似玉非玉，触手温润。
卡面图案是一个冒着热气的、印着“麻辣牛肉”字样的自热小火锅，旁边还有一小瓶矿泉水。
图案下方，一行小字浮现：物品卡：自热小火锅套餐（麻辣牛肉味）品质：普通（白色）效果：提供一餐足以驱散寒意、补充体力的热食与纯净饮水。
备注：末世里的奢华享受，小心烫嘴。
陈默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那张悬浮的卡片。
嗡——卡片在他指尖化为一道柔和的白光，下一刻，沉甸甸的、真实的触感传来。
一个还带着余温的、印着同样图案的方形塑料盒，以及一瓶500ml装的、晶莹剔透的矿泉水，凭空出现在他摊开的手掌中。
自热小火锅包装完好，甚至能透过塑料膜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勾人魂魄的麻辣香气。
那瓶水，清澈得让他想哭。
他几乎是凭借着本能，手忙脚乱地拆开包装，按照说明拉开底部的加热包，倒入那瓶珍贵的水。
“嗤——”白色的水蒸气猛地从盒盖边缘的小孔喷涌而出，带着一股熟悉而陌生的、属于“正常世界”的食物香气，霸道地驱散了周围腐朽冰冷的空气。
加热的细微声响，在这片死寂的废墟里，显得如此清晰，如此……生机勃勃。
滚烫的温度透过塑料盒传递到掌心，那真实的灼热感，终于击碎了他最后一丝怀疑。
不是梦。
陈默抬起头，透过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的窝棚顶，望向那片永恒灰暗的天空。
他裂开干枯起皮的嘴唇，想笑，喉咙里却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嘶哑的嗬嗬声。
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和这片绝望的末世一起，彻底燃烧了起来。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