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材室厚重的铁门在姜柠身后轰然闭合,沉闷的巨响如同丧钟敲击在心脏上,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最后一丝走廊的光线被彻底吞噬,浓稠的黑暗带着铁锈和灰尘的腥气扑面而来,瞬间将她吞没。
她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撞上冰冷粗糙的货架,蜘蛛网黏腻地缠上她的脖颈,带来一阵令人作呕的窒息感。
“放我出去!”
她用力拍打铁门,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微弱而绝望。
门外传来林小鹿和跟班们刺耳又得意的哄笑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绝对的黑暗。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皮革、金属锈蚀和灰尘混合的窒息气味。
姜柠摸索着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着货架,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
然而,每一次深呼吸,吸入的却是更多带着铁锈腥味的浑浊空气。
糟了!
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紧缩感猛地扼住了她的气管!
肺部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每一次吸气都变成尖锐的、撕裂般的痛楚,伴随着破旧风箱般“嗬…嗬…”的艰难喘息。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她颤抖着手摸向校服口袋——空的!
哮喘喷雾剂不见了!
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黑暗中,她徒劳地摸索着冰冷的地面,指尖触到一个光滑的圆柱体——是她那个早己空了的喷雾瓶!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窒息的痛苦越来越剧烈,视野开始出现雪花般的黑点,耳鸣声尖锐地呼啸着。
“嗬…嗬…” 那破风箱般的喘息在死寂的器材室里被无限放大,如同垂死的哀鸣。
……器材室外,走廊尽头。
沈星野猛地停住脚步。
胸腔深处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神经被强行撕扯般的痉挛!
一种不属于他的、濒临窒息的痛苦感如同电流般窜过西肢百骸,让他眼前一黑,几乎站立不稳。
他下意识地按住胸口,那里,锁骨下的星形旧疤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与器材室内某个频率诡异的呼吸声产生了令人心悸的共振!
“姜柠!”
一个名字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
他猛地转身,朝着器材室的方向狂奔!
月光,吝啬地透过器材室高处一扇破旧小窗的缝隙挤进来,被生锈的铁栅栏切割成几道惨淡的、十字架般的光栅,斜斜投在布满灰尘的地面。
就在这微弱的光线下,沈星野看到了那扇被粗大铁链和挂锁紧紧禁锢的铁门。
没有任何犹豫。
他甚至没有寻找钥匙的念头。
眼神瞬间变得如同淬了寒冰的刀刃,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决绝。
他猛地抬腿,军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踹向铁门!
“砰——!!!”
巨大的声响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铁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却纹丝不动。
特写镜头下,他脚上那双看似普通的黑色军靴,鞋底边缘一道隐秘的裂纹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那是无数次高强度格斗训练留下的印记。
记忆碎片毫无预兆地闪现:一个昏暗的房间,幼小的他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皮带破空的声音呼啸而来……突然,一个小小的身影举着一把玩具枪冲进来,“砰!”
一声脆响,皮带应声而断!
女孩倔强的声音响起:“不许打小星星!”
现实与记忆轰然碰撞,点燃了他眼底更深的疯狂。
沈星野低吼一声,从制服内侧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金属钳。
冰冷的金属表面,一个清晰的“沈氏医疗”徽标在月光下反射着幽冷的微光——医用骨钳!
他双手握住钳柄,对准粗大的铁链连接处,狠狠剪下!
“咔嚓——锵啷啷!!!”
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撕裂空气!
坚硬的钳刃与铁链剧烈摩擦,迸发出大蓬大蓬炽热的火星!
这些金色的火星在黑暗中疯狂跳跃、飞舞,如同短暂而暴烈的生命。
其中几粒火星,诡异地与姜柠因挣扎而滑出衣领、在黑暗中反射着微弱月光的星星挂坠相撞,瞬间炸开更细碎、更璀璨的光芒!
星火交织,在绝对的黑暗中形成了一幅短暂却惊心动魄的暴力美学奇观!
断裂的铁链如同死蛇般砸落地面。
沈星野一脚踹开变形的铁门!
十字形的月光光栅精准地切割在他冲进来的凌厉侧影上,将他半张脸映得如同神祇,半张脸隐于黑暗如同修罗。
他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角落里蜷缩着、濒临窒息的姜柠。
没有丝毫停顿。
沈星野冲到姜柠身边,单膝跪地。
他一把扯开她紧扣的校服衣领!
动作粗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衣领撕裂的瞬间,姜柠苍白锁骨下方,那个淡粉色的、月牙形状的旧疤痕,在惨淡的月光下暴露无遗!
沈星野的瞳孔猛地一缩!
颈后那块星形烫疤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痛感与眼前这月牙疤痕形成诡异的共鸣。
他猛地撕开一个银色急救包,包装角落清晰的“A-07”批次号刺目惊心。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精准——那是无数次在黑暗中模拟、偷学医疗技术的成果。
然而,在撕开一支肾上腺素注射器包装时,他的手指却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失控一滑!
“嘶啦!”
锋利的包装边缘瞬间划破了他的指尖!
鲜红的血珠立刻涌出,滴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精准地将针头刺入姜柠的手臂静脉。
药物推入的同时,他一手捏住她的鼻子,一手抬起她的下颌,深吸一口气,俯身下去——双唇即将覆上的刹那,姜柠因药物作用而微微睁开的涣散瞳孔里,映出了沈星野近在咫尺的脸。
他浓密的睫毛因紧张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而剧烈颤抖着,汗珠顺着额角滑落。
这幅画面,与她记忆深处某个模糊的、同样令人窒息的场景——幼年哮喘发作时,另一个模糊身影俯身下来的画面——轰然重叠!
“呼——”温热的空气带着沈星野独有的、混合着雪松冷香和血腥气的味道,渡入她冰冷的口腔。
就在这呼吸交缠的瞬间,一个遥远而稚嫩的声音碎片,如同被唤醒的幽灵,在她混乱的意识里陡然响起:“小星星别怕,我吹糖给你吃…”这声音,竟与此刻耳边沈星野急促而压抑的喘息声,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咳!
咳咳咳——!”
随着药效发作,姜柠猛地弓起身子,爆发出剧烈的咳嗽,大量新鲜空气重新涌入火烧火燎的肺部。
濒死的窒息感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劫后余生的虚脱。
她无力地靠在沈星野的臂弯里,两人都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
器材室陷入一种奇异的寂静,只剩下他们两人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渐渐地,在求生本能平复之后,一种奇妙的同步感出现了。
两人的呼吸频率竟在无意识中逐渐调整、趋近,最终完美地重合在一起。
一呼一吸,如同合奏的乐章,在这空荡死寂的器材室里,形成了清晰而富有生命力的回声。
喘息渐渐平复。
沈星野低头,看着怀中脸色苍白、脆弱得像一碰即碎的瓷娃娃般的姜柠。
月光勾勒着她颈间滑落的汗珠。
突然,他沾着血污和铁锈的手指猛地抬起,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狠狠掐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首视自己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听着,”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风暴,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刀锋,“再让自己陷进这种危险……我就把你锁进更安全的地方。”
病态的占有欲和尚未褪去的暴戾,在他眼底深处疯狂翻涌。
……器材室破窗外,幽暗的树影深处。
一部手机的摄像头,正无声地对准了室内。
手机屏幕的特写:一个匿名聊天框。
一条新信息跳出:拍到了!
钱打到我瑞士账户(账号:XXXXX)发送键被用力按下。
屏幕上,定格的照片构图极具冲击力:十字光栅下,沈星野染血的指尖正抚过姜柠苍白的嘴唇,错位的角度看起来,宛如一个绝望而深情的吻。
月光在偷拍者的手机镜头表面诡异地折射,瞬间映出一块昂贵腕表的反光——正是教务主任常戴的那一款。
器材室内,无人察觉这阴暗的窥视。
急救包在刚才的混乱中被扔在地上。
姜柠在昏迷边缘无意识地攥紧手中那支空了的肾上腺素注射器,尖锐的针头刺破了她柔嫩的掌心。
一滴殷红的血珠渗出,恰好顺着她无力垂落的手腕,滑落到沈星野因紧握骨钳而同样沾满锈屑和血迹的掌心纹路上。
两滴血,悄然无声地融合、渗透。
在急救包侧面的一个小口袋里,一张折叠的“神经抑制剂A-07”说明书悄然滑落,无声地飘落在两人脚下那片混合着灰尘、铁锈和新鲜血迹的污浊地面,被一只无意识的脚踩入血泊。
……不知过了多久。
器材室里只剩下姜柠虚弱的呼吸声。
沈星野己经离开,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劫后余生的寂静。
一件沾染着血污和铁锈的昂贵衬衫,被随意丢弃在器材室门口肮脏的角落里。
几只小小的蚂蚁,正沿着墙角的缝隙,顽强地搬运着几粒粘在衬衫血迹边缘、己经凝固的、粉红色的棉花糖碎屑。
这些细小的生物,正以一种微缩而执着的姿态,推动着命运的齿轮悄然转动。
镜头拉近器材室深处,那面被货架遮挡的斑驳墙壁。
一道深深的墙缝里,半张泛黄的纸页被灰尘覆盖,隐约露出了稚嫩而歪扭的铅笔字迹:“柠柠 & 星野的宝库”纸页的边缘,有着不规则的焦黑痕迹,仿佛诉说着当年被迫中断的告别,以及那场无声的焚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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