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安把帆布包往古籍区木桌上一放，拉链拉开时带出半张符纸边角，被穿堂风掀得簌簌响。
他低头理了理，指尖触到符纸上朱砂的纹路——这是今早用最后30功德点从系统商城换的，兑换页面上飘着一行小字："初级驱邪符，可破虚妄之相，仅限三次使用"。
"小顾啊。
"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他手一抖，符纸差点掉在地上。
转头见老周正扶着梯子，手里还攥着半块抹布，老花镜滑到鼻尖，正从镜片上方看他。
这位在图书馆干了三十年的老管理员，鬓角的白发比上周更密了些，连说话的尾音都带着股旧书纸页的霉味。
"您怎么还没走？
"顾长安把符纸塞回包里，顺手将帆布包往桌肚里推了推。
老周却没接话，目光扫过他脚边的工具箱——里面躺着改装过的台灯、半瓶朱砂混咖啡渣的浆糊，还有个拆了一半的定时开关。
"那本书，叫《永续录》。
"老周突然开口，抹布在梯子扶手上擦出吱呀声，"当年异常现象管理局的人来过，说它是活着的文本。
"他弯腰放下抹布，指节叩了叩身后贴满黄符的五号柜，"能吞噬读者意识，把人变成书里的角色。
"顾长安的手指在桌沿轻轻敲了两下。
林小满昏迷前喊的"他在改结局"突然在耳边炸响，后颈泛起细密的凉。
他推了推眼镜："那局里的人没处理掉它？
""处理过。
"老周从裤兜摸出包烟，抽出一根却没点，"封印它的道士临走前说过句话：唯有真实之火，可焚虚妄之文。
我问他啥是真实之火，他说，"老周突然笑了，烟在指缝间晃，"说等哪天有个敢把命运当草稿纸撕的人出现，自然就知道了。
"顾长安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昨夜系统弹出的任务提示，想起林小满在电话里带血的尖叫，想起地面那摊墨汁拼成的"作者"二字。
窗外的风卷着雨气灌进来，吹得五号柜上的黄符哗哗响，有张符角翻起来，露出下面暗红的封印纹路。
老周把烟塞回烟盒，从口袋里摸出把铜钥匙放在桌上。
钥匙柄雕着简化的云纹，在昏黄的日光灯下泛着钝光："今晚...别开五号柜。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脚，背对着顾长安说："你改装的那些台灯，灯座垫张驱邪符。
"声音轻得像落在书页上的灰，"虚妄最怕带人气的光。
"脚步声渐远，古籍区又只剩顾长安的呼吸声。
他盯着桌上的铜钥匙看了三秒，弯腰把它收进帆布包最里层。
然后蹲下身，用朱砂混咖啡渣的浆糊在地板上画阻隔线——咖啡渣是今早跟前台小姑娘要的，她说这是新到的蓝山，苦得能提神。
顾长安摸着浆糊里粗粝的颗粒笑了："倒也确实能提鬼的神。
"七点闭馆时，雨准时落下来。
顾长安站在门口目送最后一个读者离开，玻璃门上的水痕把他的倒影揉成一片模糊。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驱邪符，转身锁门时听见古籍区方向传来"咔嗒"一声——像是什么金属扣弹开的动静。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混着雨声撞进窗户。
顾长安正靠在古籍区的木椅上打盹，忽然被一阵电流声刺醒。
头顶的白炽灯忽明忽暗，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他猛地首起腰，看见五号柜——那个贴满黄符的榆木柜子，正缓缓弹开一道缝。
"操。
"他低骂一声，手己经探进帆布包。
黑书是从柜缝里"浮"出来的。
没有书脊，没有封面，整本书像团凝固的墨，在离地半米的空中翻页。
顾长安看见无数墨色小字从书页里钻出来，在空中纠缠着，竟织出一座青瓦白墙的纸城——歪歪扭扭的牌楼写着"永安市"，街道上的行人都是木头雕的，眼珠子是两粒黑煤球，全静止在走路的姿势里。
"主角登场，请进入你的命运章节。
"广播声从纸城中心的钟楼传来，是个沙哑的男音，每个字都带着墨汁未干的黏腻。
顾长安感觉有股力量拽他的脚踝，低头看见地面的阻隔线正被墨色侵蚀，咖啡渣颗粒像被火烤的糖，滋滋冒着焦苦的烟。
他扯出一张驱邪符拍在台灯底部，"咔嗒"打开开关。
白炽灯光穿透符纸，竟漫出淡金色的光晕，所过之处纸城的牌楼"刺啦"裂开道缝，木人身上的彩绘开始剥落。
顾长安抄起台灯冲向黑书，另一只手从包里掏出浸过安神墨汁的棉布——系统说明里说这东西能屏蔽灵体感知，此刻正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我的！
都是我的！
"墨书突然剧烈震颤，书页哗啦啦翻得飞快。
顾长安看见墨汁从书脊涌出，在半空凝成个穿青衫的人影——额前垂着几缕墨发，眼眶里是两个黑洞，嘴角咧到耳根："你敢毁我的故事？
我让你当一辈子配角！
"话音未落，那影子己经扑过来。
顾长安闻到浓重的墨臭，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猛地侧身，台灯砸在影子腰间——淡金光晕里，影子的手臂像被刀割的纸，嘶啦裂开道大口子。
"净文咒，破！
"顾长安想起系统附赠的咒语，咬着牙念出口。
金光突然暴涨，影子发出尖锐的惨叫，墨色皮肤下透出暗红的纹路。
顾长安趁机用浸了墨汁的棉布裹住黑书，指尖触到书皮的瞬间，脑子里炸响无数尖叫——是林小满的，是之前被吞噬的读者的，是无数被困在书里的灵魂。
"放开它！
"影子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我的孩子...我的心血...""去你妈的心血。
"顾长安喘着粗气，从帆布包最外层摸出个红色订书机——这是今早特意去文具店买的，"老周说真实之火能焚虚妄，我觉得..."他把一枚钉着驱邪符的铁钉推进订书机，"带人气的钉子也行。
""咔嗒"——铁钉精准射入影子眉心。
黑影瞬间扭曲成墨团，被一道白光吸入系统空间。
顾长安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子里炸开："归档成功，无名作者（怨灵级），功德+150。
解锁新功能：天道轮盘概率提升稀有奖励权重。
"纸城"轰"地碎成漫天墨点，黑书在棉布里慢慢变轻，最后化作一把细灰。
顾长安瘫坐在地，后背抵着五号柜，能摸到柜子上黄符的褶皱。
他扯了扯领口，突然笑出声——笑声混着窗外的雨声，在空荡的古籍区里荡出回音。
"我是真想躺平啊..."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一点十七分，"可你们非要让我当救书英雄？
"系统界面突然弹出红光。
顾长安盯着新任务提示，镜片后的眼睛慢慢眯起——新任务发布：秦氏集团大小姐秦知语遭遇诅咒侵蚀，委托调查古董《血瓷瓶》，报酬：功德点×500"秦氏..."他喃喃重复这个名字，想起今早看的财经新闻，头版是秦知语穿着红裙在慈善晚会上的照片，标题是"冷面女总裁再斩并购案"。
窗外的雨还在下，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像有人在敲摩斯密码。
"顾哥？
"清晨交接班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顾长安抬头，看见新来的实习生小刘抱着保温杯站在古籍区门口，头发被雨淋得翘起来："您昨晚又熬夜了？
眼底下青得跟...跟那谁画的鬼似的。
"他摸了摸脸，站起身时帆布包掉在地上，铜钥匙滚出来，在晨光里闪了闪。
小刘弯腰去捡，手指刚碰到钥匙，突然打了个寒颤："这钥匙...怎么这么凉？
"顾长安接过钥匙，指尖触到云纹的瞬间，心里突然浮起老周的话——"唯有真实之火，可焚虚妄之文"。
他望着窗外逐渐放晴的天，把钥匙塞进裤兜："可能...是沾了旧书的凉气吧。
"小刘没再追问，抱着保温杯往楼下走。
顾长安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低头看见五号柜上的黄符不知何时全掉了，露出里面暗红的封印纹路。
纹路中心有个浅浅的凹痕，刚好能塞进那把铜钥匙。
雨停了。
图书馆外的梧桐叶上，一滴雨水正摇摇欲坠。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