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之前的经验,后来,我特意调了闹钟,提前五分钟关火,盛在他常用的青花碗里,还从包里摸出颗腌好的嫩姜——那是我从家里带来的,想着能解粥的腻。
这次他没说话,安安静静把一碗粥都喝了,放下碗时,指腹无意识蹭了蹭碗沿,那动作轻得像风吹过,我都差点以为是错觉。
打扫书房更是我的“雷区”。
福伯早就嘱咐过,书房里太太的东西碰不得。
第一次擦书桌,我拿着抹布的手悬在半空,不敢往下落,目光扫过那本摊开的《雪国》——书页边缘卷了角,上面沾着点细灰,像落了层旧时光。
我犹豫了三分钟,还是从储物间找了块软毛刷,蹲在桌边一点点扫,刷到扉页太太的签名时,呼吸都放得像羽毛似的轻。
刚扫完,顾时衍就推门进来,看见我蹲在桌前,脸色瞬间沉得像乌云:“谁让你碰这里的?”
我吓得手一缩,毛刷“啪”地掉在地毯上,我慌忙捡起来,嘴里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就扫了点灰,没动书的位置……”说着就想往后退,脚却撞翻了垃圾桶,纸屑撒了一地。
他盯着散落的纸屑,喉结上下动了动,没再吼我,反而弯腰捡起一张纸片,扔进了垃圾桶——那是他第一次没对着我的“失误”发脾气,我攥着毛刷的手都松了点。
后来有次,我听见书房里传来“哐当”一声,像玻璃杯碎了。
推门进去,就看见顾时衍站在书架前,地上碎了片玻璃,他盯着那本《雪国》,手指攥得发白,指节都突出了,眼底满是慌乱,像个弄丢了珍宝的孩子,无措得让人心疼。
我没敢上前,转身去储物间拿了扫帚和抹布,蹲在他脚边擦水渍时,故意把动作放得很慢,怕扰了他。
擦到他鞋边时,我小声说:“我奶奶以前说,东西摔了没关系,只要人好好的,就还能再找着喜欢的。”
他没说话,可在我起身时,膝盖一软差点歪倒,他突然伸手扶了我一把——指尖碰到我胳膊时,带着点凉,却烫得我心尖颤。
那是他第一次主动碰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我慢慢摸清了他的习惯:粥要煮到米粒开花却不烂,那样才香;书房的窗要在下午三点开,因为那时阳光刚好照在太太的照片上,暖融融的;他看书时喜欢喝温茶,不能太烫也不能太凉。
顾时衍也渐渐变了,我早上在厨房煮粥,总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从书房飘过来;听见我哼奶奶教的童谣擦地时,他指尖不会再因烦躁蜷缩;甚至有次我感冒没做饭,他对着佣人端来的粥,竟皱着眉说了句“不如她煮的”——那句话像颗小石子,投进我心里,漾开一圈圈暖。
后来摸透了顾时衍的习惯,日子里就悄悄多了些没说破的小默契。
就说每天下午三点开书房窗吧,我总先探半个身子进去瞅——要是他正盯着太太的照片出神,我就轻手轻脚拉窗帘,动作慢得像怕搅碎他眼里的光。
有回刚踮脚够着窗把手,余光就瞥见他转了头,我俩眼神“咚”地撞在一起。
我吓得手一缩,刚想往后退,却见他眼底没了往日的躁,反而软乎乎的,还朝窗边抬了抬下巴,声音轻得像落在地毯上:“那边缝留大点,风刚好吹到书脊。”
那是头一回,他没等我问,就主动说出口的“要什么”,我攥着窗帘绳的手指蜷了蜷,耳尖热得发烫,乖乖照做时,后背总感觉有他的目光,像晒过太阳的暖。
还有次煮南瓜粥,我记着他不爱太甜,特意少放了半勺糖,端去书房时,他正对着电脑皱着眉。
我把碗搁在桌边,刚要转身,他突然伸手拦了下——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腕,像被烫着似的,我俩都顿住了。
他先收回手,耳尖竟有点红,指着碗低声问:“昨天的姜丝,今天怎么没放?”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前一天煮皮蛋瘦肉粥时随手放的姜丝,他居然记着。
我慌忙应“我这就去拿”,转身往厨房跑,心跳得像要撞开胸膛,手里攥着装姜丝的小碟,总想起刚才他指尖的温度,凉丝丝的,却烫得我指尖发麻。
最让我心头发颤的是个雨夜。
窗外下着瓢泼大雨,我正收拾客厅,就听见他在玄关换鞋——该是去处理急事,淋得半湿。
我没多想,转身就往储物间拿干毛巾,跑回来时没留神,“咚”地撞进他怀里。
他身上带着雨的凉,我手里的毛巾“啪”地掉在地上,我俩都僵着不动。
我抬头想道歉,却撞进他的眼睛里——里面没了半点暴躁,反而有点慌,像被雨浇乱了心神的小孩。
还是他先开的口,声音有点哑:“捡、捡一下毛巾。”
我蹲下去捡,刚碰到毛巾角,就见他也蹲了下来,我俩的手指同时碰到布面,又像被扎似的飞快缩回。
我抱着毛巾递给他,没敢抬头看他,却听见他低声说:“刚才……谢谢你。”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