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疼得像要裂开,喉咙里火烧火燎。
杨坚——或者说,杨凡的意识在混沌中浮沉。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段被强行插入了错误时空的错误代码,在一片不属于自己的数据流里挣扎。
“水……”他无意识地呻吟出声,声音嘶哑得吓了自己一跳。
立刻,有温热的液体小心地凑到他唇边。
他贪婪地吞咽了几口,是带着药味的温水。
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那张带着忧色的、属于此世“母亲”吕苦桃的脸。
“坚郎,感觉好些了吗?”
吕苦桃用手背试了试他额头的温度,眉头微蹙,“热度是退了些,可这脸色……”杨坚,不,杨凡,闭了闭眼,强迫自己接受现实。
他就是杨坚了。
那个隋文帝。
那个……短视频里提过一嘴,说他怕老婆,搞了科举,修了大运河,然后儿子败家,二世而亡的倒霉开国皇帝。
细节?
没有细节。
他刷短视频是为了放松,不是为了考研。
只记得几个关键词:统一,开皇之治,怕老婆(独孤皇后),大运河,二世而亡(杨广)。
就这点贫瘠的“历史知识”,够干嘛?
够他在这乱世活下去吗?
够他……避开那看似辉煌实则短命的皇帝命运吗?
他打了个寒颤。
“娘……”他哑着嗓子,尝试着叫出这个陌生的称呼,带着试探,“我……睡了多久?”
“整整两天了。”
吕苦桃替他掖了掖被角,语气里满是后怕,“那日从马上摔下来,磕到了头,可把为娘吓坏了。
你父亲他……”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一个身形魁梧、面容刚毅,穿着军中常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腰间还配着剑,带着一股尚未散尽的、属于军营的肃杀之气。
正是杨忠,西魏十二大将军之一,他此世的父亲。
杨忠的目光落在杨坚脸上,锐利如鹰隼,上下扫视着他。
那目光里有关切,但更多的是一种审视,一种评估,仿佛在打量一件兵器是否完好。
“醒了?”
杨忠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感觉如何?”
杨坚(杨凡)心头一跳。
这就是那个跟着宇文泰打江山,未来会成为北周柱国大将军,死后被迫封为隋国公的猛人?
他努力压下属于杨凡的那点怂,学着记忆碎片里原身的样子,低眉顺眼地回答:“回父亲,孩儿……好些了。”
“嗯。”
杨忠走近几步,站在床榻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区区坠马,便昏睡两日,身子骨还是太弱。
我杨忠的儿子,将来是要上阵杀敌,光耀门楣的,岂能如此孱弱?”
杨坚(杨凡)心里疯狂吐槽:我才七岁!
七岁!
从马上摔下来磕到头,昏睡两天很奇怪吗?
上阵杀敌?
光耀门楣?
不不不,老爹你误会了,我的理想是混吃等死,当个太平王爷……不对,现在还不是王爷,是当个富贵闲人!
可他不敢说。
杨忠似乎也没指望他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如今朝中局势微妙,大行台(指宇文泰)虽总揽朝政,但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我杨氏立足不易,你身为嫡子,更当勤勉自励,文武兼修,日后方能支撑门户,不坠家声。
明白吗?”
杨坚(杨凡)听得头皮发麻。
微妙?
盘根错节?
立足不易?
这不就是乱世标配吗?
他知道西魏很快会变成北周,然后北周会被隋取代……具体怎么取代的?
他忘了!
好像是……外戚篡位?
对,杨坚就是以外戚身份篡了北周……等等,那现在的皇帝是他老婆的爹?
还是他女婿的爹?
关系乱得要命!
信息碎片像玻璃渣一样在他脑子里搅和,理不出个头绪。
他只知道,按照历史,他爹杨忠好像……没当上皇帝?
是他自己当的。
那他爹的结局呢?
是善终吗?
他完全不记得了!
一种对未知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不仅对自己的未来一片茫然,对身边亲人的命运也同样无知。
这种无力感让他窒息。
“孩儿……明白。”
他只能含糊地应着,把头埋得更低。
杨忠对他的反应似乎还算满意,又叮嘱了几句“好生将养”、“不可懈怠”之类的话,便转身离开了,脚步声渐行渐远。
房间里只剩下吕苦桃轻柔的安慰和汤匙碰碗的细微声响。
杨坚(杨凡)躺在榻上,望着玄黑色的帐顶,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乱世。
权臣。
家族。
未来那顶甩都甩不掉的皇冠,以及皇冠之下,那二世而亡的诅咒。
“不行……”他在心里无声地呐喊,“绝对不行!
当皇帝有什么好?
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干的比牛多,还得防着儿子造反,防着大臣篡位,最后还要背个二世而亡的骂名!
傻子才当皇帝!”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一丝刺痛,让他混乱的思绪清晰了一点。
“我要改命!”
一个念头疯狂地滋生出来,“既然我知道了大概的结局,我就要避开它!
我不要当什么隋文帝,我不要修那条劳民伤财最后还便宜了唐朝的大运河,我更不要生杨广那个败家子!”
对!
远离权力中心!
不娶那个历史上有名的独孤皇后!
不参与那些该死的政治斗争!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当个富家翁,平平安安过完这辈子!
这个目标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让他瞬间找到了方向。
然而,就在他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时候,一个冰冷的事实砸了下来。
他现在,只是一个七岁的孩童。
是杨忠的嫡子。
他的命运,根本不由他自己掌控。
他甚至连这座府邸的大门,都不能随意出去。
历史的洪流,早己将他这叶扁舟,牢牢地捆绑在了名为“杨坚”的这艘注定要驶向惊涛骇浪的战舰之上。
他能挣脱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从今天起,他不再是那个22世纪可以躺平可以摆烂的杨凡。
他是杨坚。
是必须在这个吃人的时代,挣扎求存,并试图逆天改命的……杨坚。
前路漫漫,宿命如锁。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带着药味的空气呛得他咳嗽起来,眼角渗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这条路,恐怕比他想象的要难走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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