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清晨偶遇神秘老者后，林凡的生活便固定在了一条单调却规律的轨迹上。
寅时末起床，卯时初准时出现在藏经阁东侧的小径上，开始他一天的清扫工作。
他没有再尝试去感应那与他绝缘的天地灵气，而是将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了这看似毫无意义的重复劳动中。
起初，其他杂役看他如此认真，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态度去扫地，私下里不免有些议论。
“一个新来的，装样子给谁看呢？”
“怕是还做着能被人看中、一步登天的美梦吧。”
“嗤，一个气海己废的废物，再努力扫地，还能扫出个先天境来？”
这些话语偶尔会飘进林凡的耳朵里，但他恍若未闻。
他的心，如同被反复擦拭的古镜，渐渐蒙不上这些尘埃。
他关注的，是手中的扫帚。
如何发力最省力，又能将落叶扫得最干净？
如何控制角度，将石缝里的尘土也带出来？
如何配合呼吸，让这枯燥的动作变得富有独特的节奏？
他不再仅仅是在“扫地”，更像是在进行一种独特的身体训练，一种对自身力量极致入微的掌控。
他将每一次挥扫，都当成一次出剑。
将每一次移动步伐，都当成一次身法的调整。
将每一次调整呼吸，都当成一次内息的运转。
尽管，他体内并无内息。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清扫的小径总是最干净的，干净到几乎看不到一丝浮尘。
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流畅，原本需要两个时辰才能完成的工作，现在一个多时辰便能做得妥帖。
多余出来的时间，他并未休息，而是静静地站在藏经阁外的角落里，看着那些穿着白色或蓝色学院服饰的弟子们，或步履匆匆，或意气风发地进出那座象征着知识与力量的殿堂。
他们谈论着新学的武技，争论着功法的优劣，身上涌动着林凡曾经无比熟悉的灵力波动。
羡慕吗？
或许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旁观者的清明。
他看到有人因一招剑法练成而沾沾自喜，剑招却华而不实，破绽百出。
他看到有人因突破一个小境界而志得意满，气息却浮躁不稳，根基虚浮。
这些，都是他曾经犯过的错误。
仗着剑骨天赋，一味求快、求猛，却忽略了最基础、最本质的东西。
现在，他失去了天赋，被迫慢了下来，反而看清了许多过去被忽略的细节。
这一日午后，他照例在藏经阁外静立。
几名外门弟子说说笑笑地走出来，其中一人似乎心情极好，随手演练起一套新学的掌法，掌风呼啸，引得同伴阵阵叫好。
那弟子越发得意，一套掌法打得虎虎生风，灵力激荡，卷起地上几片落叶。
然而，在林凡眼中，那掌法看似刚猛，实则力量分散，运转之间多有滞涩之处，灵力浪费严重。
若遇到真正的高手，只需窥准其中一处力道转换的节点，便能轻易破之。
他甚至下意识地在心中模拟，若自己手持扫帚，该如何切入，如何引导，便能将对方的掌力卸开……这个念头一起，他自己都愣了一下。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好像……触摸到了什么东西。
一种超越了具体招式，首指力量运用本质的东西。
他不再去看那些弟子的演练，而是缓缓闭上眼睛，开始在脑海中，以自己扫地的动作为基础，一遍遍地模拟、推演。
如何将分散的力量凝聚于一点？
如何用最小的代价，达成最佳的效果？
如何感知并利用对手力量运转的规律？
这些问题，如同种子，在他沉寂的心田中悄然埋下。
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修行，但他知道，这是他现在唯一能走，也愿意走下去的路。
夕阳西下，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当他再次拿起扫帚，准备进行傍晚的清扫时，他挥出的第一下，感觉己然不同。
依旧是那个动作，依旧是那把扫帚，但其中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意”。
竹扫帚划过青石地面，发出的不再是单调的“唰”声，而是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轻灵而精准地将几片蜷缩在石缝里的落叶卷出，聚拢成一堆。
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林凡看着那堆落叶，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他抬起头，望向那座在夕阳余晖中更显巍峨古朴的藏经阁。
阁楼高处，一扇不起眼的窗户后面，那位曾与他有过一面之缘的守阁老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浑浊的目光穿透距离，落在那个手持扫帚、身形单薄的灰衣少年身上。
老人看着林凡那与昨日似乎并无不同，却又隐隐蕴含着一丝新意味的扫地动作，古井无波的眼中，极快地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讶异，随即又化为更深沉的平静。
他低声自语，声音微不可闻：“心死神活……没想到，在这犄角旮旯，竟真能见到一个。
倒是有点意思。”
说完，他缓缓收回目光，身影隐没在藏经阁深沉的阴影之中。
而楼下，林凡对这一切毫无所知。
他只是在专注地，扫着自己的地。
扫去落叶，也扫去心头的浮躁与迷茫。
他的强者之路，便从这藏经阁外，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以最笨拙、最缓慢，却也是最坚实的方式，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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