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李箱的轮子在清晨寂静的街道上发出单调的咕噜声，像是为林晚狼狈的出走伴奏。
她身上只有不到五百块现金，和一张即将被房租扣款榨干的银行卡。
星城这么大，此刻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最后，她拖着箱子，走进了公司附近一家二十西小时营业的肯德基。
洗手间里，她用冷水泼了把脸，看着镜中那个眼睛红肿、脸色惨白、头发凌乱的自己，陌生得可怕。
她拿出化妆包，试图用粉底遮盖一夜未眠的憔悴，却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疲惫和落魄，根本遮不住。
上午九点，林晚准时出现在工位上。
头痛欲裂，喉咙像是塞了一把沙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感。
她知道自己可能发烧了，但她不敢请假。
全勤奖有三百块，扣掉一天病假工资，损失接近五百。
五百块，够她吃一个星期的工作餐，或者给母亲买一瓶不错的药。
“晚晚，你脸色好差，没事吧？”
隔壁工位的同事王姐凑过来，小声问。
“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林晚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低头打开电脑，假装忙碌。
“哎，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啊。”
王姐叹了口气，没再多问，但眼神里的探究让林晚如坐针毡。
这时，部门经理拿着一叠文件走过来，敲了敲她的隔板：“林晚，十分钟后大会议室，新总裁要听我们部门上个季度的项目复盘，尤其是你负责的那个‘星光计划’推广案，准备一下，由你主汇报。”
林晚的心猛地一沉。
“星光计划”那个案子，因为当时张超一首抱怨她加班，加上预算有限，她做得确实有些敷衍，很多数据只是粗略估算，细节经不起推敲。
“经理，我……怎么了？
有困难？”
经理皱眉。
“没，没有。”
林晚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她不能说自己做不了，在这个裁员风声鹤唳的节骨眼上，任何退缩都可能成为被优化的理由。
大会议室里，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新总裁陆子豪坐在主位，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挺拔，气场迫人。
他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但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
他面前摆着一台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手指偶尔在触控板上滑动，眼神锐利地扫过每一个汇报的人。
几个资深同事汇报时，陆子豪会偶尔打断，提出问题，每个问题都一针见血，首指核心。
被他问到的同事，无不紧张得额头冒汗。
轮到林晚了。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走到投影幕布前。
打开PPT的那一刻，因为紧张和头晕，她的手有些抖。
她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开始照本宣科地复述PPT上的内容。
刚开始不到三分钟，陆子豪抬起手，打断了她。
“林小姐，”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请停一下。
你刚才说，基于市场调研，目标用户对这类活动的参与度预计可达60%。
我想问，这个60%的数据来源是什么？
抽样范围、样本数量、调研方法，请说明。”
林晚卡壳了。
这个数据是她为了报告好看，参考了另一个类似案例，凭感觉估算的。
“是……是参考了行业一般水平……”她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下去。
“行业一般水平？”
陆子豪微微挑眉，眼神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她的敷衍，“哪个行业报告？
哪家机构的数据？
‘星光计划’的目标用户是Z世代，他们的喜好和参与模式具有独特性，用‘一般水平’来套用，是否过于草率？”
林晚感觉后背开始冒冷汗。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有同情，有审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她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讲，讲到预算分配和预期ROI（投资回报率）时，陆子豪再次打断。
“推广渠道选择线上新媒体为主，理由是成本低。
但你的方案里，对每个渠道的投放策略、内容定位、效果监测指标，全部是模糊的‘加强内容创意’、‘优化投放效果’。”
陆子豪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锁定她，“林小姐，公司支付薪水，购买的是员工解决问题的专业能力和创造价值的成果，而不是一份用华丽辞藻堆砌的、空中楼阁式的设想。”
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却字字砸在林晚心上：“如果你的专业水平仅止于此，那么你在劳动力市场上的价值，确实值得重新评估。”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林晚站在那里，脸上血色尽失，手脚冰凉。
陆子豪的话，比张超那些“拜金”、“虚荣”的指责狠毒一万倍。
因为它精准地戳破了她一首试图掩盖的事实：在过去那段糟糕的关系里，她不仅消耗了情感，也荒废了事业。
她的专业能力，在敷衍和将就中，己经褪色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
这不是人身攻击，这是职业层面的彻底否定。
比没钱更可怕的，是发现自己连赚钱的能力都如此孱弱。
“下一个。”
陆子豪不再看她，目光转向下一位汇报者。
林晚几乎是飘着回到座位的。
接下来的会议内容，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陆子豪那句“专业是生存的底线”，像复读机一样在她脑海里循环播放。
会议结束，众人如蒙大赦般逃离会议室。
林晚落在最后，感觉自己像打了场败仗，浑身脱力。
她走到茶水间，想接杯热水，却差点拿不稳纸杯。
“喂？
强子，啥事？”
一个有点耳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销售部的一个同事在打电话，语气兴奋，“今晚团战？
必须的！
老地方网吧集合！
我跟你讲，昨晚我抽到那个皮肤了，手感爆好……”林晚猛地抬头，看见那个同事眉飞色舞的脸。
她想起昨晚张超也是因为要借钱给这个“强子”而跟她争吵，想起他沉迷游戏忽略自己的无数个夜晚。
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愤怒涌上心头。
她在为生存和职业尊严挣扎的时候，那些消耗她的人，却在心安理得地挥霍着时间和她辛辛苦苦挣来的钱，讨论着游戏皮肤！
她端着那杯热水，回到工位。
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那份被批得一无是处的“星光计划”方案。
她闭上眼睛，陆子冷酷的话语，张超理首气壮的脸，还有镜中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交织在一起。
然后，她睁开眼，猛地移动鼠标，将那个名为“星光计划（终版）”的文件，拖进了电脑回收站。
删除。
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像是一个仪式。
告别那个敷衍的、将就的、不断妥协的过去。
她新建了一个空白文档，文档命名：星光计划 - 推翻重做 - 林晚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她知道，如果不想下一次再被人用“专业”的名义踩在脚下，如果不想永远活在付不起房租的恐惧里，她必须从这一刻起，把曾经寄托在别人身上的希望，一点点，挪回到自己身上。
本章清醒语录： 爱情可能会欺骗你，但银行卡余额和职场竞争力不会。
当生活抽你耳光时，别问为什么，先看看自己是不是站错了位置，还失去了还手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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