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的光芒像被打碎的银河，倾泻在鎏金雕花的宴会厅穹顶，折射出的光点落在每一位宾客定制礼服的绸缎面料上，晃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苏婉晴站在宴会厅入口处的鎏金拱门下，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香槟色鱼尾裙的裙摆，冰凉的真丝触感透过薄薄一层衬里，却压不住掌心渗出的细汗。
她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弯出一道精心练习过的弧度——不笑太疏离，笑开又显得刻意，这个介于礼貌与温婉之间的表情，她对着镜子练了整整一个小时。
目光扫过全场，衣香鬓影间，每一张脸上都挂着程式化的笑容，端着高脚杯的手优雅举杯，低声交谈的话语像羽毛般飘过来，却字字清晰地扎进她心里。
“苏家这次真是走了运，苏明远那烂摊子，居然靠女儿嫁进凌家就盘活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苏婉晴长得是真标致，听说还是名校毕业的设计师，配凌总不算亏。”
“配？
凌宸是谁啊？
凌氏集团说一不二的主儿，要不是急需苏家那块地稳住城西项目，能看得上苏家这种快破产的小公司？”
议论声不大，却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刺着她的耳膜。
苏婉晴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涩意。
三天前，父亲苏明远坐在医院病床上，枯瘦的手紧紧抓着她的手腕，声音嘶哑：“婉晴，只有凌家能救苏氏，爸爸求你了……”那时ICU的红灯还在门外亮着，母亲在一旁哭得几乎晕厥，弟弟苏皓辰的学费还压在银行账户里。
她看着父亲鬓角新增的白发，想起从小到大父亲把她捧在手心的模样，那句“我不嫁”在喉咙里滚了又滚，最终还是化作一声轻飘飘的“好”。
“凌总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宴会厅瞬间安静了几分，连空气似乎都跟着紧绷起来。
苏婉晴下意识地抬头，目光撞进一道深邃冷冽的视线里。
凌宸就站在不远处的旋转楼梯口，一身炭灰色定制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肩线平首如刀削，领口处的黑色领结打得一丝不苟。
他没笑，甚至没什么表情，下颌线紧绷着，鼻梁高挺，薄唇紧抿，那双深邃的眼眸像结了冰的湖面，扫过全场时没有半分温度，仿佛眼前这场为他举办的订婚宴，不过是一场无关紧要的例行公事。
他走过来，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跳上。
周围的宾客自动让出一条路，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苏婉晴感觉自己的心跳骤然加快，指尖的冰凉蔓延到西肢百骸，她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的笑容，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站定。
“凌总。”
她轻声开口，声音比预想中稳了些。
凌宸“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不到两秒，便转向一旁等候的司仪，语气平淡无波：“开始吧。”
司仪连忙点头，拿起话筒开始主持仪式。
流程一步步推进，交换戒指的时候，苏婉晴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那触感比她想象中更冷，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玉石，指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骨的硬冷轮廓。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手，却被他轻轻按住——不是亲密的触碰，更像是一种程序化的提醒，让她配合完成这个环节。
钻石戒指套进无名指的瞬间，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苏婉晴却觉得像戴上了一副镣铐。
她看着凌宸那张没有任何情绪的脸，忽然觉得这场极致奢华的订婚宴，就像一个精致的冰窖，而她和他，是被困在冰窖里的两个陌生人，被迫扮演着即将步入婚姻的情侣。
仪式结束后，两人按照流程并肩站在宴会厅中央接受祝福。
凌宸的手臂虚虚地搭在她的腰侧，没有任何力度，隔着一层面料，她甚至感受不到他的体温。
宾客们轮番上前敬酒，说着“天作之合永结同心”的祝福话，苏婉晴笑着一一回应，杯中的香槟晃出细小的泡沫，像极了她此刻支离破碎的心情。
凌宸全程话不多，大多时候只是微微颔首，偶尔与人碰杯，也只是浅酌一口。
他的目光始终保持着疏离，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在听到“凌氏与苏氏合作”的字眼时，眸底才会闪过一丝极淡的锐利，随即又恢复成那片冰封的平静。
宴会过半，苏婉晴借口去洗手间，终于得以暂时逃离那片喧嚣。
她站在走廊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晚风透过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一丝凉意，才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些。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到凌宸站在不远处，指尖夹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不知站了多久。
“还好吗？”
他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关心，更像是一种例行公事的询问。
苏婉晴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摇摇头：“没事，谢谢凌总关心。”
凌宸“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窗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订婚只是第一步，后续的事，宴会结束后我会安排人跟你对接。”
“后续的事？”
苏婉晴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契约。
“对。”
凌宸转头看她，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一场各取所需的婚姻，没必要投入多余的情绪。”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刀，精准地剖开了这场联姻的本质。
苏婉晴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她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却冷漠的男人，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是啊，各取所需。
他需要苏家的地稳住项目，她需要凌家的钱救苏家。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她又何必期待什么温情？
凌宸似乎没在意她的情绪变化，抬手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
说完，他率先转身走向宴会厅。
苏婉晴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却孤冷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涩意，快步跟了上去。
回到宴会厅，两人再次并肩站在一起，接受着众人的祝福。
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宾客的笑容依旧热情，可苏婉晴却觉得自己像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上，身边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她看着凌宸冷峻的侧脸，忽然想起刚才在走廊里他说的话——各取所需，没必要投入多余的情绪。
可这场毫无感情的婚姻，真的能像他说的那样，只是一场简单的交易吗？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人生，己经被卷入了一场名为“契约婚姻”的漩涡里，而漩涡的中心，是眼前这个让她看不透的男人。
这场冰冷的订婚宴落下帷幕，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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