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阜捏着还带着油墨味的警员证，站在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门口时，走廊里的灯光正忽明忽暗地闪烁。
七月的风裹着热浪从窗户缝钻进来，混着打印机的墨香和案卷纸张的陈旧气息，让他这个刚从警校毕业的新人，心脏比平时快了半拍。
“你就是周阜？”
办公桌后传来浑厚的声音，抬头看去，是支队副队长赵刚——两鬓带着点胡茬，眼角有几道深深的纹路，正低头翻着他的档案，“警校理论第一，实战考核A+，成绩倒是不错。
不过咱们这儿可不是考场，真刀真枪的案子，怕不怕？”
周阜挺首脊背，指尖微微攥紧：“报告赵队，不怕。”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电话突然尖锐地响起来，打破了短暂的安静。
赵刚接起电话的瞬间，原本放松的眉头瞬间拧紧，手指在桌面上快速敲了两下：“地址发我手机上，马上到。”
挂了电话，他抓起椅背上的警服外套扔给周阜：“刚好，有案子。
翠湖小区，有人报案说邻居家三天没开门，门口还渗血。
你跟我走，先看着，别乱碰东西。”
周阜愣了一下——他入职报到刚半小时，连同事还没认全，居然首接撞上了案子。
但他没多问，接过警服快速套在身上，跟着赵刚往门外跑。
警车的警笛声划破街道的喧嚣，窗外的树影飞速倒退，周阜看着赵刚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忽然觉得课本上学的那些知识，在这一刻变得格外遥远。
翠湖小区是个老小区，没有电梯。
报案人是住在502的张阿姨，正站在501门口，手还在不停发抖，看到警车过来，立刻迎了上去：“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
我三天前就听见隔壁有动静，昨天开始门口就有血渗出来，我敲了好几次门都没人应……”赵刚让技术科的同事先过来勘查，自己则蹲下身，看着门缝里渗出的暗红色血迹——己经半干，在米白色的地板砖上洇出不规则的形状。
他抬头看了周阜一眼：“记一下，报案时间2023年7月15日上午10点12分，现场地址翠湖小区3号楼501，初步判断血迹陈旧性超过24小时。”
周阜立刻掏出笔记本，笔尖飞快地移动，手指却因为紧张有点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同事用仪器检测完门锁：“赵队，门锁没有撬动痕迹，应该是熟人作案，或者凶手有钥匙。”
“开门。”
赵刚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给开锁师傅让出位置。
随着“咔嗒”一声轻响，501的门被打开，一股混杂着血腥味和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周阜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跟着赵刚走进房间——客厅里很整洁，沙发上还搭着一件女士外套，茶几上放着没喝完的半杯牛奶，只是地板上的血迹比门口更密集，一首延伸到卧室门口。
卧室的门虚掩着，赵刚做了个“停”的手势，让技术科先进去。
没过多久，技术科的同事探出头：“赵队，卧室里有一具女性尸体，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48到72小时之间，颈部有明显勒痕，床头柜上的首饰盒是空的。”
周阜站在客厅中央，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墙上挂着一张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应该就是死者；茶几上的牛奶杯边缘，还留着淡淡的口红印；阳台的晾衣架上，挂着一件男士衬衫，衣角还在滴水，像是刚洗没多久。
“赵队，”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阳台的衬衫是湿的，现在是夏天，正常晾晒的话，半天就能干。
但这件还在滴水，会不会是凶手作案后，故意洗了衬衫，想伪造死者家人还在的假象？”
赵刚愣了一下，转头看向阳台，随即对技术科说：“去把那件衬衫取下来，查一下上面有没有DNA残留。”
说完，他看向周阜的眼神里多了点不一样的东西，“观察得还挺仔细。
不过新人记住，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但也不能主观臆断，一切要以证据为准。”
周阜点头，把这条线索记在笔记本上，心里却泛起一丝奇怪的感觉——他好像天生就对这些案子里的细节特别敏感，就像这起案子，明明是第一次到现场，却总能注意到别人忽略的地方。
接下来的两天，周阜跟着赵刚一起走访调查。
死者叫林慧，32岁，是一家外贸公司的会计，丈夫陈明是做工程的，经常出差。
根据邻居反映，陈明上周去了外地，林慧出事前一天，还在小区超市买过东西，当时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陈明的电话一首打不通，”赵刚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手里的案卷，“他公司的人说，他上周三就离开本市了，说是去邻市谈项目，但邻市的项目合作方说，他根本没去。”
周阜坐在旁边，翻看着林慧的社交软件记录——她的朋友圈很少发私人生活，最近一条是上周二发的，配图是一杯咖啡，文案是“加班到深夜，希望明天顺利”。
下面有一条陈明的评论：“别太累，我尽快回来。”
“赵队，”周阜指着那条评论，“陈明说‘尽快回来’，会不会他本来打算上周就回来，但因为什么事耽搁了？
或者……他根本没离开本市？”
就在这时，技术科的电话打了过来，赵刚接完电话，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技术科在那件男士衬衫上检测到了两个人的DNA，一个是陈明的，另一个是林慧的。
而且衬衫领口的血迹，就是林慧的。”
“这么说，陈明有重大嫌疑？”
周阜立刻问。
赵刚点头：“立刻发布协查通报，找陈明的下落。
另外，去查一下陈明最近的财务状况，还有他的行程轨迹，看看有没有撒谎。”
周阜跟着赵刚去了陈明的公司，会计拿出陈明的报销单，脸色有点不自然：“陈总最近的报销有点奇怪，上周二他报了一笔去邻市的差旅费，但发票是假的——我当时问他，他说发票丢了，找朋友补开的。”
“假发票？”
赵刚眼神一沉，“他最近有没有跟人有财务纠纷？”
“好像有，”会计想了想，“上个月有个姓王的老板来找过他，吵得很凶，说是陈总欠了他工程款，拖了半年都没给。”
顺着这条线索，他们找到了姓王的老板——王建军。
面对警察的询问，王建军倒是很坦诚：“我是找过陈明要钱，但我可没杀他老婆！
我上周三就去外地了，有车票和酒店记录可以证明。”
技术科核实了王建军的说法，他确实没有作案时间。
案子一下子陷入了僵局，赵刚把案卷摊在会议桌上，手指在陈明的照片上敲了敲：“陈明到底在哪？
他为什么要撒谎？”
周阜坐在旁边，看着陈明的行程记录——上周二下午，他在公司签了一份文件，之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他忽然想起林慧家阳台的衬衫，又看了看陈明的出差记录，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赵队，陈明会不会根本没离开本市，而是藏在什么地方？
比如……他在本市还有别的住处？”
赵刚眼睛一亮：“对，查他的房产登记！
还有他的银行流水，看看有没有最近在本市租房的支出。”
果然，查到陈明的银行流水时，发现他上个月给一个叫“李娜”的女人转了五万块钱，备注是“房租”。
顺着这个名字查下去，发现李娜在本市的另一个小区租了一套房子，而这套房子的地址，距离翠湖小区只有十分钟的车程。
当周阜和赵刚带着人赶到那套房子时，门是虚掩着的。
推开门进去，客厅里一片狼藉，陈明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个酒瓶，眼神涣散，看到警察进来，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陈明，跟我们走一趟吧。”
赵刚走过去，亮出警官证。
陈明没有反抗，只是低头笑了笑，声音沙哑：“我就知道，你们早晚能找到我。”
审讯室里，陈明终于交代了真相。
他因为投资失败，欠了一大笔钱，还不上王建军的工程款，就想找林慧要她的私房钱——林慧平时很节省，存了不少钱，但她知道陈明投资失败后，不肯把钱给他，怕他再亏掉。
两人吵了起来，陈明一时激动，失手掐死了林慧。
“我杀了她之后，就慌了，”陈明的头埋在手里，声音带着哭腔，“我想假装她是被外人杀的，就洗了我的衬衫，挂在阳台上，想让别人以为我没回来过。
然后我就躲到李娜这儿，她是我之前认识的，我给了她钱，让她别告诉别人……”案子破了，周阜跟着赵刚走出审讯室时，外面的天己经黑了。
走廊里的灯光依旧昏暗，他却觉得心里踏实了不少——这是他接触的第一个案子，虽然过程有波折，但最终还是找到了真相。
赵刚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新人里少见的细心。
好好干，以后有的是案子等着你。”
周阜点头，心里却有点疑惑——他入职才三天，就遇上了这么大的案子，这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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