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两点的阳光，被出租屋锈迹斑斑的防盗窗切成碎块，斜斜地落在林小凡油腻的泡面桶上。
桶里的红烧牛肉面己经泡得发涨，汤汁溢出来，在满是烟蒂的电脑桌上晕开一小片油渍 —— 那是他今天的第一顿饭，也是昨天剩下的最后一桶。
林小凡瘫在吱呀作响的电竞椅上，左手抓着筷子，右手刷着朋友圈。
屏幕里，前同事晒出在三亚海边的定位，配文 “老板说这季度业绩好，全员度假”；高中同学发了张新车钥匙的照片，评论区清一色 “王总牛逼”；就连当初跟他一起在网吧通宵的发小，现在也成了 “装修公司创始人”，朋友圈全是工地开工的喜报。
“操。”
林小凡咬断一根泡面，没滋没味地嚼着，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最后停在自己三天前的动态上 —— 一张加班到凌晨的写字楼照片，配文 “又是为资本家卖命的一天”，点赞数：3，其中两个还是公众号。
他点开一个叫 “玄学改命交流群” 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敲：“真服了，投胎才是顶级才艺吧？
人家爹要么开公司要么搞工程，我爹就会跟我算‘这个月电费又超了’，我要是能让我爸变成首富，折寿十年我都愿意！”
消息发出去，群里没人理。
他又翻出手机里存的 “富二代生活图鉴” 相册 —— 私人飞机、限量版球鞋、米其林餐厅的摆盘，越看越心塞，干脆把手机扔在一边，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开始做白日梦。
梦里，他住进了朋友圈里那种带泳池的别墅，早上被管家叫醒，第一句话是 “林少，今天去哪个球场打球？”
；以前面试时对他翻白眼的 HR，现在捧着简历跟他说 “林总，求您给个机会”；就连去年嫌他没房没车分手的前女友，也发来消息 “小凡，我还是爱你的”—— 他冷笑一声，回复 “不好意思，我家狗都比你懂礼貌”。
“叮铃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猛地戳破美梦。
林小凡摸过手机，屏幕上跳着 “房东张姐” 西个字，他瞬间蔫了，接起电话时声音都软了：“张姐啊……林小凡！
你这房租都拖了半个月了，到底还交不交？
不交明天就收拾东西走人！”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砂纸磨铁，“我跟你说，别以为你年轻人不容易，我这房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交！
肯定交！”
林小凡赶紧应着，“张姐再宽限三天，我这就找我爸要钱……找你爸？
上次你也是这么说的！”
房东冷笑，“我可告诉你，没三天，明天就得搬！”
电话挂了。
林小凡盯着黑屏的手机，手指捏得发白。
他不是没想过找工作，可面试了十几家，要么嫌他 “没经验”，要么给的工资还不够交房租；想创业，连启动资金都没有，跟父亲提了一嘴，被骂 “好高骛远，不如找个踏实班上”。
“踏实上班？
踏实上班能住上别墅吗？”
林小凡把手机摔在桌上，泡面桶被撞得晃了晃，汤汁洒了更多。
他看着墙上贴的过时明星海报 —— 那是他大学时买的，现在海报边角都卷了边，像他一样，没了当初的光鲜。
傍晚六点，林小凡揣着身上仅剩的五十块钱，去了楼下的 “老地方” 大排档。
烟雾缭绕的棚子下，他的两个发小己经到了：一个是在工厂拧螺丝的王磊，一个是在超市当收银员的赵鹏，跟他一样，都是 “凑活过” 的主儿。
“凡子，来啦？
先喝瓶啤酒！”
王磊把一瓶冰镇啤酒推过去，瓶子上的水珠滴在油腻的桌子上，“今天咱不聊工作，就吹牛！”
三个人点了五十块钱的烤串，就着啤酒瞎侃。
从 “哪个厂工资高” 聊到 “哪个小区房价又涨了”，最后话题还是绕回了 “命”。
“我跟你们说，昨天我在厂里见着老板儿子了，开个宝马，跟咱差不多年纪，人家天天啥也不用干，就等着继承家业。”
王磊灌了口啤酒，叹气道，“这就是命啊，咱再拼，也拼不过人投胎投得好。”
赵鹏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
我姐嫁了个有钱人，现在天天逛商场，我呢？
天天跟大妈抢打折鸡蛋，这差距……”林小凡没说话，只是闷头喝酒。
啤酒的苦味顺着喉咙往下咽，心里的委屈和不甘却越来越翻涌。
他想起白天房东的催租电话，想起父亲叹气的样子，想起前女友嫌弃的眼神 —— 凭什么别人就能轻轻松松过上好日子，他就得为了房租发愁？
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划过一道亮得刺眼的流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把整个大排档都照得亮了一瞬。
“卧槽！
流星！”
王磊一下子跳起来，指着天空，“凡子，快许愿啊！
万一实现了呢？”
赵鹏也跟着起哄：“对！
许愿！
让你爸变成首富，你当富二代！”
林小凡被酒精和起哄声冲昏了头，也跟着站起来，踉跄着走到路边，对着流星扯着嗓子喊 —— 声音又大又哑，带着七分醉意和三分豁出去的冲动：“流星！
我不贪心！
真不贪心！
你让我穿回去！
穿到我爸还年轻的时候！
我把他打造成世界首富！
到时候我当富二代就行！
别的啥也不要！”
喊完，他晃了晃，差点摔在地上，被王磊和赵鹏架着坐下。
三个人笑作一团，都觉得这不过是酒后的胡话，没人当真。
林小凡自己也没当真。
他又喝了两瓶啤酒，最后被发小送回出租屋，倒在床上就睡死过去，连衣服都没脱。
……头痛欲裂。
林小凡在一阵剧烈的眩晕中醒来，鼻腔里充斥着一股陌生的味道 —— 不是出租屋的油烟味和霉味，而是淡淡的煤烟味，还夹杂着一丝肥皂的清香。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天花板和吊扇，而是斑驳的土墙，墙上贴着一张泛黄的海报，上面印着 “劳动最光荣” 五个红色大字，旁边还有个穿着工装的男人，笑得一脸憨厚。
“谁…… 谁把我海报换了？”
林小凡揉了揉眼睛，想坐起来，却发现身下不是柔软的床垫，而是硬邦邦的木板床，盖在身上的也不是他的卡通被子，而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粗布被单，上面还缝着两个补丁。
他猛地坐起来，环顾西周 —— 房间小得可怜，也就五六平米，一张木板床，一个掉漆的木柜，柜子上放着一个印着大红喜字的搪瓷缸，旁边还有一本翻开的旧日历。
林小凡的目光定格在日历上。
那是一本红色的手撕日历，纸页己经泛黄，上面的日期清晰地印着：1989 年 7 月 15 日。
“1989 年？”
林小凡愣住了，以为自己还没醒酒，使劲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 疼！
钻心的疼！
他慌了，摸向枕头边找手机，想给发小打个电话，问问是不是他们搞的恶作剧。
可枕头边空空如也，别说手机了，连个充电器都没有。
他又摸遍了身上的口袋，只摸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币 —— 不是他熟悉的红色毛爷爷，而是那种印着 “工人头像” 的旧版十元钱，边缘都磨破了。
“这…… 这是啥？”
林小凡捏着纸币，手都在抖。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窗边，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窗。
窗外的景象，彻底让他瘫在了窗台上。
没有高楼大厦，没有车水马龙，只有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路上走的都是穿着蓝色工装、灰色褂子的人，偶尔有一辆二八大杠自行车骑过，车铃叮铃响。
远处有个大喇叭，正放着一首他只在爷爷收音机里听过的老歌：“我们走在大路上，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空气里没有汽车尾气的味道，只有煤烟味和泥土的腥气；耳边没有手机铃声和外卖小哥的吆喝，只有人们的谈笑声和广播声。
这不是他的出租屋，不是他的城市，甚至不是他的时代。
“操…… 操！”
林小凡蹲在地上，双手抓着头发，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想起昨晚的流星，想起自己喊的愿望，想起日历上的 1989 年 —— 难道…… 难道那个愿望，真的实现了？
他不信。
绝对不信！
林小凡猛地站起来，冲到门口，拉开门就往外跑，想找个熟悉的地方，想找个人问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他跑了两条街，看到的全是陌生的店铺 ——“向阳供销社红光理发店东风修理铺”，招牌都是红色的，字体方方正正，透着一股年代感。
他甚至看到一个穿着警服的人，骑着一辆边三轮摩托车经过，车斗上写着 “公安” 两个字，跟他在电视剧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不是恶作剧…… 不是幻觉……” 林小凡的腿软了，靠在墙上慢慢滑下来。
他摸出兜里的旧版十元钱，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 —— 还是昨晚穿的 T 恤和牛仔裤，在这个满是 “复古装” 的世界里，显得格格不入。
他试着回忆怎么回去 —— 撞墙？
他对着墙比划了一下，没敢；睡觉？
他刚睡醒，怎么可能再睡着；喊流星？
他抬头看了看天，还是白天，连个云彩都没有。
就在林小凡快要崩溃的时候，肚子 “咕咕” 叫了起来。
饥饿感让他稍微冷静了一点 —— 不管怎么回事，先活下去再说。
他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支钢笔，是大学毕业时舅舅送的，牌子不错，应该能换点钱。
林小凡攥着钢笔，走到街角的一个小卖部，柜台后面坐着个老太太，正织着毛衣。
“阿…… 阿姨，” 林小凡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我这钢笔，能换点吃的吗？
或者换点钱？”
老太太抬起头，看了看他手里的钢笔，又看了看他的穿着，眼神里带着点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这钢笔看着挺好，给你两块钱，再给你两个馒头吧。”
两块钱？
林小凡愣了一下 —— 在他的时代，这支钢笔至少值两百块。
但现在，他别无选择，只能点头：“谢谢阿姨。”
老太太把两块钱和两个热乎乎的馒头递给他。
林小凡接过馒头，咬了一大口，粗糙的面粉味在嘴里散开，却比他昨晚的泡面香一百倍。
他坐在街角的台阶上，一边啃馒头，一边看着眼前的世界。
1989 年，他父亲林国栋应该才十八岁，刚从农村来县城打工，在工地搬砖。
那个荒诞的愿望，真的成真了。
他真的穿回来了。
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想办法找回去的路，回到 2024 年，继续过他的穷日子，被房东催租，被现实捶打；二是找到年轻时的父亲，真的帮他成为首富，自己也能圆了富二代的梦。
林小凡咬了一口馒头，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
他想起 2024 年的自己，活得像条咸鱼，没有目标，没有希望，连房租都交不起；想起父亲在他小时候，为了给他交学费，每天早出晚归搬砖，手上的老茧厚得能刮下一层皮。
“既然回来了……” 林小凡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把两块钱小心翼翼地揣进兜里，眼神慢慢变得坚定，甚至带了点豁出去的狠劲，“就不能白来！
不就是帮我爸当首富吗？
老子可是知道未来三十年的事！”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朝着记忆中父亲曾经提过的 “红光工地” 方向走去。
阳光照在他身上，带着点灼热的温度，却让他觉得浑身是劲。
“林国栋，你儿子来了！
准备好当首富吧！”
林小凡在心里默念，嘴角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 虽然这开局有点荒诞，有点离谱，但至少，这一次，他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有了点奔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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