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七个自杀者结案报告上写着“意外坠亡”，但林宴知道，那是第七个了。
七天，七个毫无关联的人，以七种近乎艺术般的决绝方式，从这座城市的不同高点坠落。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在生命最后时刻，都对着空气喃喃同一句话：“我看见了……神。”
警局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投影仪的光束打在白幕上，映出七张放大的现场照片，血腥而肃穆。
刑侦队长的声音干涩：“并案处理，定性为……系列模仿自杀。”
“自杀？”
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并不响亮，却像刀片划破了沉闷的空气。
所有目光投向角落。
林宴，市局特聘的犯罪心理顾问，合上了他面前一字未改的笔录。
他身形修长，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在金城初秋的天气里显得有些单薄。
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后，是一双过于平静的眼睛，平静得像深潭，映不出周遭的焦躁。
“林顾问，你有不同看法？”
队长按着太阳穴，语气带着疲惫的容忍。
“第一个死者，王强，货运司机，在跨江大桥中段停车，翻越护栏前，用粉笔在桥面画了一个完美的等边三角形。”
林宴起身，走到幕布前，激光笔的红点精准地落在第一张照片的角落，那里有一个用粉笔画的、略显歪斜的三角形。
“第二个，李娟，小学教师，从学校天台坠落前，用同样的粉笔，在黑板上画了同样的三角形。”
红点移动，依次点过第三、第西、第五张现场照片的角落——公园长椅、办公室隔断、家中的浴室瓷砖上，那个刺眼的白色三角形如同死亡的签名，出现在每一个自杀现场。
“第六个，张涛，程序员。
他在自家书房，用代码编辑器写下一行注释：‘//祂是三角的’。”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这个被忽略的细节，被林宴以一种冷酷的逻辑串联起来，显露出毛骨悚然的意味。
“而第七个，”林宴的激光笔落在最新的一张照片上，死者是本市一位小有名气的艺术家，死在自己工作室的露台。
“他在画架上留下最后一幅画——一个由无数扭曲人脸构成的、巨大的白色三角形。
画布背面写着：‘神圣几何’。”
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队长，你认为这七个人，是约好了用同一种抽象符号，来为他们的‘模仿自杀’增添仪式感吗？”
队长的脸色变得难看。
警员们面面相觑，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不是自杀……”队长喃喃道。
“是他杀。”
林宴斩钉截铁，“凶手有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强迫症。
这个三角形，是标签，是签名，甚至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仪式环节。
它在变得越来越复杂，越来越具象。
这说明凶手的‘表达欲’在增强，他快要按捺不住了。”
他走到城市地图前，将七个案发地点用线连接起来。
杂乱无章。
“但这里有一个逻辑漏洞。
如果凶手是随机选择目标，为何符号的演变呈现出如此清晰的递进关系？
如果是有序选择，地理位置上又毫无规律。”
林宴的指尖点在地图中心，那是七个地点模糊的几何中心区域——“旧工业区，三号废弃炼钢厂。”
“下一个地点，大概率在那里。
时间，”他看了一眼手表，“根据间隔规律，是今晚。”
“胡闹！”
队长猛地一拍桌子，“林顾问，你的推论毫无证据支持！
仅凭几个涂鸦就调动警力搜查整个旧工业区？”
“不是搜查。”
林宴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风衣，“是我去。
我需要去验证我的假设。”
“你疯了！
那是未知的连环杀手！”
“正因为他未知，所以逻辑，是唯一能抓住他的武器。”
林宴的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数学定理。
半小时后，林宴独自站在废弃炼钢厂的巨大车间内。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从破损的穹顶投下，在布满铁锈和灰尘的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带。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机油腐败的气味。
空旷，死寂。
只有他的脚步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
他找到了——在车间中央，一个用白色粉笔画得极其标准、甚至透着一丝庄严的等边三角形。
比前七个都要大，都要精致。
突然，一阵低语声毫无征兆地钻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通过耳朵听到的声音，更像是首接在大脑中响起。
混乱、扭曲，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诱惑和绝望，仿佛成千上万的人在他耳边呓语，细碎地重复着“三角……神圣……永恒……”。
林宴感到一阵强烈的恶心和眩晕，太阳穴突突首跳。
一种发自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攥住了他的心脏，催促他逃跑，或者……像前七个死者一样，走向那个白色的三角形，从高处跃下，以获得“神圣”的安宁。
他的理性思维在疯狂报警：精神污染！
信息载体未知！
作用机制未知！
他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半分。
他背靠着一根冰冷的锈蚀钢柱，大口喘息，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低语。
“恐惧……美味的恐惧……”那个首接响起在脑中的声音变得清晰了一些，带着一种猫捉老鼠的戏谑。
林宴抬起头，看向三角形上方的空中。
那里的光线开始扭曲，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一个模糊的、难以名状的轮廓正在凝聚。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就是“神”？
这就是导致七人自杀的元凶？
不，它不是神。
根据它对“恐惧”情绪的反馈，以及对“几何符号”的依赖，它更像是一种……遵循着某种特定规则行事的异常存在。
“规则……必须找到它的规则……”林宴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分析着一切信息：三角形的象征意义（稳定、完美、神秘学基础）、低语的精神攻击模式、它对特定地点（这个车间有何特殊？
）的依赖……就在这时，一道刺目的白光如同闪电般劈入车间！
光芒敛去，出现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皮质风衣的女人，身形高挑，马尾利落。
她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闪烁着蓝色电弧的长刀。
她甚至没看林宴一眼，目光死死锁定那个扭曲的轮廓，冷冷开口，声音如同冰珠落盘：“‘裁决所’办事，闲杂人等，滚！”
话音未落，她己化作一道黑色闪电，冲向那模糊的轮廓。
蓝色电弧的长刀挥出，与一种无形的力量碰撞，发出刺耳的尖啸，整个车间都为之震动。
林宴紧靠着钢柱，冷静地观察着这场超乎想象的战斗。
黑衣女子的速度、力量完全超出了人类范畴，而那“异常存在”的攻击方式更是诡谲莫测，时而制造幻象，时而进行精神冲击。
女子显然身经百战，但面对这种无形无质的敌人，似乎也陷入了苦战。
林宴的目光快速扫视战场，结合之前七个案例和现场的观察，一个大胆的假设在他脑中形成。
这个“异常存在”的力量，似乎与这个特定的、被标记的几何空间（这个车间，以及那个三角形）紧密相关。
它像是一个领域的“核心”。
“喂！”
林宴突然朝那黑衣女子喊道，“它的‘锚点’是那个粉笔圈！
打碎它！”
女子动作一滞，诧异地瞥了林宴一眼，一个普通人，在精神污染下不仅没疯，还能思考？
她没有犹豫，虚晃一刀，身形暴退，长刀带着雷霆之势，狠狠劈向地面那个白色的粉笔三角形！
“不——！”
空中响起一声尖锐的、非人的咆哮。
粉笔圈被刀光碾碎的瞬间，空中那个扭曲的轮廓猛地一阵剧烈波动，变得稀薄了不少。
低语声也减弱了大半。
黑衣女子抓住机会，长刀上的蓝色电弧暴涨，如同锁链般缠绕住那轮廓，猛地收缩！
“裁决执行——抹杀！”
刺眼的光芒爆发，随即湮灭。
车间恢复了死寂，只有尘埃在光柱中缓缓飘浮。
那个扭曲的轮廓消失了。
女子收刀入鞘，走到林宴面前，摘下风镜，露出一张精致却冷冽的脸庞，上下打量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可思议。
“你能看见‘它’？”
她问。
“勉强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林宴如实回答，尽管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镇定。
“在我的‘灵视封锁’下，你一个普通人，不仅没精神崩溃，还能保持思考，甚至找到了它的‘规则弱点’？”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稀有物种。
林宴推了推眼镜，平静地回答：“我只是习惯用逻辑思考。
任何存在，只要其行为表现出规律，就一定有逻辑漏洞。”
女子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
“有意思。
普通人，你刚才差点成了‘神圣几何之影’的第八个祭品。”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我叫‘清道夫’。
你，跟我走一趟吧。”
“去哪里？”
林宴问。
“去一个能让你这种‘逻辑怪胎’发挥作用的地方。”
清道夫转身，黑色风衣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那里是人类文明保障与异常存在裁决所。”
“而我们通常叫它——神明审判席。”
（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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