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记忆本该模糊不清,可那个下午的每一个细节,都像用烧红的烙铁刻在我骨头上。
那是1998年的初夏,幼儿园放学时分。其他小朋友都被家长接走了,只有我还坐在靠窗的小木凳上,盯着窗外那棵老槐树发呆。阳光透过树叶缝隙,在水泥地上洒下斑驳的光点,随风晃动。
“小念,你妈妈还没来吗?”林老师第三次走过来问我,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不耐烦。
我点点头,小手紧紧抓着裙角。妈妈说过,要乖乖等,她今天会晚一点来接我。我信了,三岁的孩子总是相信大人说的一切。
幼儿园的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我惊喜地抬头,却不是妈妈。
一个陌生女人站在门口,微卷的短发,鹅黄色衬衫,手里拿着一个彩色风车。她朝我微笑,眼角挤出细密的皱纹。
“小念,妈妈让我来接你。”她声音甜得像融化了的糖果,走过来自然地牵起我的手,“妈妈临时有事,在百货公司等我们呢。”
我迟疑地缩回手。妈妈说过,不能跟陌生人走。
林老师打量着来人:“您是?”
“我是小念的姑姑,从外地来的。”女人流畅地回答,从包里掏出一把糖果塞进我手里,“看,姑姑给你带什么了?你最喜欢的大白兔奶糖。”
我盯着掌心里的糖纸,银白色的包装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妈妈确实常给我买这种糖。
“小念,认识姑姑吗?”林老师问我。
女人紧紧握着我的手,指甲不经意地掐进我的皮肤。我抬头看她微笑的脸,那双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让我害怕。
“孩子认生。”女人笑着对老师说,“嫂子是不是在红星百货上班?今天那边搞活动,忙不过来,特意让我来接小念过去。”
林老师显然放松了警惕:“原来是这样。小念,跟姑姑去吧。”
我被半推半就地拉着走出幼儿园。女人步伐很快,我必须小跑才能跟上。街上来往行人很多,但没人多看我们一眼——一个衣着得体的女人拉着一个小女孩,这场景再平常不过。
“我们要坐公交车吗?”我怯生生地问,妈妈从来都是带我走回家的。
“今天坐公交车,快一些。”女人的手心出汗了,湿漉漉地粘着我的手。
走到公交站,一辆破旧的长途客车正好停靠。车门嘶一声打开,女人突然把我抱起来,快步登上车。动作太快了,我的小皮鞋掉了一只,落在车站的水泥地上。
“我的鞋...”我小声抗议。
“没事,姑姑给你买新的。”她塞给我更多的糖果,然后对售票员说了一个我从未听过的地名。
客车颠簸着驶出城区,高楼大厦逐渐被低矮的平房取代,然后是广阔的田野。我趴在车窗上,看着陌生风景飞速后退,一种莫名的恐慌开始在胸腔里蔓延。
“我想妈妈。”我小声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很快就见到了。”女人敷衍着,不再像之前那样哄我。她不时回头看,仿佛担心有人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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